“做手術的話,可能我在手術檯上下不來,也可能術後出現排斥反應,”計然把手從系青掌心抽出,這個男人,現在她指望不上,他們沒一個人願意幫她,計然帶著作戰的心情,“我為手術擔的風險,不會比懷孕更小。”
“可手術你能活!”計真叫,“懷孕你就死了!”
計然的聲線穩得象恆溫空調,“做手術我的寶寶死定了,不做的話寶寶能活。”她沒說這是我和系青的寶寶,因為很明顯,孩子的爹從頭到尾沒為這個孩子考慮過一絲一毫,計然的失望臨近冰點。
這回輪到系青沒辦法冷靜,他跳起來,“你不要鬧彆扭了好不好啊計然,你是要拿你自己的命換這個孩子的命嗎?”
計然嘴裡銀珠走玉盤般的吐出兩個字,“我是!”
緊跟著是屋子裡另外三個男女炸鍋,“我們不許!”
“咋了?吵什麼呢?”有醫生推門進來,“大老遠聽你們一驚一乍的,是不是太高興了?”麻醉的醫生,來找計然籤例行協議,特別恭喜計真,“知道你姐有合適的心臟,我們都替你高興呢,熬了這麼多年,總算快進解放區了。”他還樂呵呵哼一句,“解放區的天啊是晴朗的天。”唱著笑著,檔案遞給計真籤,計真是有效家屬嘛。
計然抗議,“我籤才算數,別人籤無效。”
系青駭然,這媳婦兒到底要瘋到什麼程度才肯停下來?喝叱,“不要鬧了!”轉頭告訴計真,“籤!”至此又恨一遍,沒早早跟媳婦兒去登記。
計然急了,她身邊那臺監護儀器螢幕上,計然的心跳顯示不穩定,嘀嘀亂叫,她不管不顧,要從床上下來,搖搖欲墜,弱不勝衣,卻頑固不化,“你們不能硬逼著給我做手術,我要求出院。”
計真氣急敗壞,“姐,你夠了好不好?”她哭,雙目通紅,這是她一直盡全力維護的親人,她生命大部分的重心,“你不能這麼對我,”計真嘴唇直哆嗦,厲聲吼,“你不能這麼對我!”
春兒上前抱住計真,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肩上,他見不得小真生氣,受苦,可對計然他現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莫名其妙,這是春兒的全部感覺,莫名其妙。
麻醉醫生才莫名其妙,這家人在做啥啊。系青接過那份檔案,“我來籤,有問題我擔著。”他不允許計然這麼個胡鬧法。
計然坐在床沿,把身上連線到監視儀器上的線一條條往下拉,重申,“別人籤沒有用,這裡沒有人能逼我做手術。”她連正在打的點滴都拔下來。
看這架勢,麻醉醫生也有點懵,“我等等再來,你們商量商量。”走到門口,又停下,“計大夫,那顆心臟能儲存的時間是有限的,如果你們不要,有更需要的病人。”
計然想站起來去找她的衣服和隨身揹包,卻一陣陣頭暈目眩,逼得她又坐回床沿,偏意識極清醒,回覆麻醉醫生,“我同意給更需要的病人。”想想,這裡她自己難支大局,對門口的麻醉醫生說,“對不起,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叫我的主治醫生過來?我想跟我的主治醫生談。”
這是個合理的要求,從程式上來講,病人對住院醫生不滿意,可以找主治醫生,麻醉大夫只能點點頭,“你等等。”
在這家醫院,計然的病況,從來都是計真全權處理,計真才算是她的主治醫生,計真被氣得連哭都哭不出,靠著系春,“你想炒了我嗎?”
計然虛弱地坐在床沿,扶住床頭,勉強支撐自己,她好累,思維還是清楚的,“你一直逼我做我不能做的事情,我看你暫時不要負責我比較好。”
系青想扶計然躺下,抓著她一隻胳膊,跟計真說,“再把針給她打上吧。”
誰知計然把他手推開,用力導致她額頭浮一層虛汗,卻令人難以理解的強硬,“不要碰我,我自己的事情,我能自己處理。”
系青不能置信,他家計然不至於無情到這個地步……
而對計然來講,真正無情的是眼前這三個人,她知道他們顧著她的性命比顧著孩子多,但他們連掙扎都沒有,就讓她做人流手術,她也不能置信,他們竟完全不顧孩子的性命,或者對他們來說,這孩子根本連命都算不上,尤其是懷系青,那是他的骨肉,莫非,他從沒覺得她肚子裡的寶寶與他有關?
計真還在遊說,暴怒暫且壓下,盡力做到專業人士的心平氣和,“姐,不要這麼衝動,你理解你想保住孩子的心情,但你得考慮,你之前一直在用藥,對胎兒有影響的,我們就算要個孩子,起碼那孩子也得是健康的,不能生個孩子讓他受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