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連貴人說的話,我聽得了,卻要斟酌的。本若是別的,倒也不妨相助結緣。”
連貴人撫摸著長皇子的頭髮,點點頭:“我不過被逼無奈,你且暫且聽著吧。若有唐突得罪的,便請你擔待了。”
枕春心想,便是有得罪的,如今也說了。她自然欣賞連貴人這一份天地無畏,果然天下唯有母親的膽量最大,這麼一番剖白實在讓人不忍冷拒。
“如此我便不打擾連貴人與長皇子說話。”
連貴人遣了宮人送枕春出去。枕春一壁在雨中走著,一壁將長皇子給她的麻糖放在嘴裡。溼漉漉陰沉沉的帝城,和嘴裡甜膩中化開的微微軟糯苦澀,略相似。
第二十一章 雀牌
大雨落得連夜不歇,慕北易也算得雨露均霑,翌日歇了棲雲軒。
劉美人說的“初承恩露,後繼無力”是沒得錯的。天子不耽於燕嬉,大多嬪御心中都能感受到那種疏離。
兩人相處的大多時候還是沉默的。慕北易依在小榻的案側看奏表,枕春伏在對面讀些話本,或是饞嘴剝些果子吃。
便整個棲雲軒只聽得見翻卷的動靜,和枕春嘴裡不停歇的咔吱聲。
慕北易看了半個時辰書,終是忍不住了。他攢眉,將奏章一掩:“你在吃個什麼。”
枕春一愣,將手展開,露出幾顆麻糖來:“嬪妾吃糖呢。”
“這東西不值幾個錢。”慕北易端起案上茶盞,呷一口,“坊間今年三枚錢可以買八兩。”
“陛下如此英明,嬪妾倒不知道的。既是糖果子便宜,那想來米糧、油肉也便宜。正是豐年的盛世之兆。”她纖白的指尖兒捻了一顆,放入丹唇白齒間,笑得眯起眼睛:“前日裡遇見了長皇子,聰明可愛,請嬪妾吃糖。嬪妾一吃倒是喜歡,便差小喜子尋些,吃著耍罷了。”
慕北易茶盞端在手裡,紋絲不動。只見得他眼神一凌,聲音陡然淡了幾分:“你平日裡常見連貴人?”
枕春覺得心都跳到了嗓子裡,知他疑了。面上一派婉轉乖巧,軟軟道:“連貴人姐姐話少人靜,難得見上幾回。嬪妾又是個懶怠的,最不愛出去走動。”只心中默唸著,連貴人所託盡力如此而已,實在天威難測,“是因嬪妾家中沒有幼弟侄兒,初見得長皇子這般年紀的孩童,覺得有趣好看。”
“嗯。”慕北易臉上情緒並不分明,也不點頭,只說,“朕子嗣稀薄。”
“恣婕妤腹中的皇嗣日益出顯,這光陰似箭,開枝散葉是必然。”枕春低頭道,“長皇子是陛下的骨血,十分聰明,會背《明日歌》了。”
慕北易沉吟:“稚子都是好的。”
枕春聽這口風,便知慕北易放她一馬,整個人松下氣來:“陛下仁慈。”
“你既平日裡鮮少出門,都在屋裡搗鼓些什麼。”慕北易一手撐額,有些倦怠。
枕春識相地依過去,抬手輕輕捏著慕北易的肩胛,只覺得他身上十分虯健,手下滿滿結實:“不過看書畫畫,或抹兩圈雀牌罷了。”
“雀牌?”慕北易閉目養神,聽著稀奇,“朕知道這個,卻不會。少時兄長們會頑,卻鮮少帶朕頑。你叫上人來,教教朕。”
枕春心中大喜。慕北易堂堂天子萬歲,格局甚大,能從他手上隨隨便便胡兩圈,贏個把月的月銀總是有的。一想著這些日子捉襟見肘的心酸,便連連起身,比得了賞賜還歡喜,斂裙下榻叫桃花和玉蘭。
哪知道桃花見著慕北易天威莊嚴,嚇得話都不敢說。玉蘭更是謹慎小心,生怕惹了枕春忌諱,只埋頭跪著,死也不肯上桌。
枕春心中還念著白撿的月銀,蹙眉催道:“這是做什麼,你二人快快起來砌牌。”著重暗示道,“這可是陛下要抹牌呢!”
玉蘭肩膀抖如篩糠,小臉煞白,幾乎便要哭了:“小主!奴婢們卑微,怎麼有那身份同陛下與小主坐在一塊兒,請小主饒恕奴婢們!”
桃花應和,跟著點頭:“小主可饒了罷!”
“嗐。”枕春心中可惜。她平日裡牌搭子不過這幾個。這晚時候請柳安然過來打牌也不合規矩。何況柳安然氣傲,又是名門淑媛,自然是不會在這樣的時辰過來的。
“罷了。”慕北易撥了撥手,“下回。”說完用案上的銀剪絞了燈芯。
枕春心中罵著不爭氣的玩意兒們,臉上卻憋出些羞澀紅雲,畢恭畢敬地依上去。
牌自然是沒有打成了,所說下次也全然不知何日。枕春直覺得沒賺的都是虧了,心中懊悔不已,還數落了桃花與玉蘭一頓。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