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呼嘯、枯樹搖曳的曠野在他眼裡遠比色彩繽紛、音符飛舞(像麻雀一樣在空間飛舞)的舞廳更美。
他終於在公園裡找到了一個理想的僻靜地方。
湖泊、河網、潭澤的隔斷,使人們無法找到通往這裡的惟一一條隱蔽小路。
這是一塊不大的圓形草坪,草綠如茵。草坪中心有一個天然的方形小石桌,石桌旁有一個天然的小石凳。
都是青石。
草坪東面是嶙峋怪石堆砌的假山;西面是一叢翠綠瘦竹;南面是五棵並肩交冠的老槐樹;北面是一座古廟的殘垣斷壁。
它們遮擋住了外界的視線。
從這裡,卻可以透過樹竹怪石的縫隙眺望廣大的天地。湖泊,河流,遠處的山,遠處的林。
樹竹的遮擋只增加了一層朦朧感。
朦朧更顯天地廣闊博大。
妙乎哉。
這兒從此就是屬於他一個人的寶地了。
他將在這裡每日潛心寫作。
我是哲學家?我是文學家?我是歷史學家?
不知道。
他幽默地對自己一攤手笑了笑。這是自信的一笑。也是自得的一笑。然後便在石桌上放下書包,在草坪上轉圈散散步活動一下。
這是下午五點多。剛睡過大午覺。需要活動一下。調動一下靈氣。
什麼是靈氣?
應該說是真氣?
文學家的概念?氣功家的概念?
人們只知道用現成概念(範疇)去爭論思想,孰不知首先要審查概念。
草坪是柔軟的。草之綠,之嫩,使他幾乎不忍下腳。一步一步踏著。富有生命的地毯,勝過一切地毯。生命是最寶貴的。慢慢擴胸,慢慢擺手,慢慢做著柔軟恣意的動作,閒散,放鬆,讓全身的氣血通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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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放開了,聽覺放開了,呼吸放開了,心胸敞開了,汗毛孔張開了,筋骨鬆開了。整個天地自然映入、滲入、吸入、透入他的靈魂,他的身體;他的靈魂、他的身體也融入天地自然中。
灰藍的天空,耀眼的太陽,翠竹,蒼樹,黑色怪石,紅色頹垣,青石桌,綠草坪,遠處黛色山脈,閃亮的波光,墨綠的樹林……緩緩旋轉,疊印,交融,一個透明的、燦爛的、活生生的世界。
大自然最好。
嗅覺開始工作,膚覺開始工作。清新的空氣沁入身心。陽光的氣息,樹林的氣息,草坪的氣息,湖水的氣息,竹的氣息,野花的氣息……萬物的氣息,透明的氣息。
有色彩的氣息。
好像有氣息的色彩。
他是把大自然作為整體感覺的。
無意識的人都是整體感覺自然的。
他分開感覺一下。
這是天空。
夏天下午五點多鐘的天空。
灰藍色,又鍍了一層耀眼的金色。太陽,在天空中是輝煌又有些微倦懶的,不逼人的熱,既不是溫和,更不是冷靜。它洋洋灑灑,寬宏大量,融融包羅永珍,對萬物普照,對任何一物又不多關照,坦坦蕩蕩,無邊無際,均勻的光明,均勻的熱度,均勻的仁愛。
他的感覺。
還有,該感覺什麼了?
竹子?——他正在竹陰(很稀疏的陰)下走;槐樹?——他又在槐陰下走;草坪?——他一直踏著這生命的地毯;石桌?——他一直以它為圓心轉圈;遠處的山,遠處的林,遠處的湖?……
天空做了第一個單獨感覺的物件,它們誰做第二個物件似乎都不適合了。
它們誰(誰,擬人用語?是。萬物和人一樣有生命)和天空都不能並列。
他的心理上通不過這種並列。
人的心理反映著宇宙的序列。
竹、樹、山、湖,都不能與天空並列。誰能與天空並列?
只有它們的總和:大地。
對,大地。
他微微地笑了。這是頓悟到宇宙一點奧妙的怡悅的、會心的笑,像天空一樣透明、輝煌的笑。
大地。
採菊東籬下,
悠然見南山。
大地。
無邊落木蕭蕭下,
不盡長江滾滾來。
天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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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地支:
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