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看出賈赦的真心,心中頗為熨帖,因賈母反常升起的不快總算是消弭了些,忍不住笑道:“你啊,瞎操心,我要哪裡不舒服,還能瞞著?我自己還能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又勸著賈赦,“我知道前頭忙,為著老爺的喪禮,你有一堆的事務得處理,我這裡不用你操心,你只管看著前頭,老爺的喪禮可不能馬虎,定要風風光光,一切順利才好。”
不管賈母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到底有什麼算計,反正張氏是打定了主意要跟賈母對著幹的。賈母讓賈赦多來看她,張氏就讓賈赦安心忙著外面的事不用擔心她。反正這次喪禮辦得這麼大,賈赦要是用心做,還能結識不少人,羅哥好名聲,何樂而不為。張氏氣呼呼想著,賈母讓賈赦多來陪她,不是想讓賈赦失禮人前,被人認為兒女情長,為了妻子連老父的喪禮都扔一邊了吧?真是好歹毒的心腸!
賈赦微微笑了笑,讓張氏放心:“事情雖多,還有敬大哥敕大哥他們幫忙呢,老二也在,我們這麼些人,做事起來倒也還行。你別記掛我,我怎麼覺得你的氣色一天不如一天了?你可要好好休養,趕緊把身體調養好了,我和兩個孩子,可都還要你照顧呢。”對賈赦來說,這番話也是極難出口的,此時說出來,也不過是氣氛實在溫馨,一時便脫口而出了。說完,賈赦很有些不好意思,一回頭,缺件賈母還站在那裡,這才恍然,很是尷尬地含糊道,“還有母親,府裡,都離不得你呢。”
當著賈母的面,張氏這時也顧不得其他,直羞紅了臉,嗔道:“你胡說什麼呢。”老夫老妻了,還說這樣的話,當著人,多不好意思!要不是還有人在,張氏都想捂住臉去。
這對夫妻,一個柔情滿滿,一個羞澀歡欣,孩子都兩個了,還這般姿態,賈母說不清心底什麼感覺,瞬間一股氣就衝了上來,越發見著兩人不痛快,直覺便□去說道:“老大啊,這次你媳婦病倒了,說來都是我的不是。今兒聖旨下來,我心裡高興,又惦記你父親,便去你父親棺木前跟他嘮叨著說說話。只是人老話多,我自己也沒回過神來,這一說就說到了天黑,你媳婦是個心誠孝順的,硬是跪在靈前燒紙進香唸經,一路陪著我,累壞了,這才病得躺在了床上。害得你媳婦這樣,我這心裡,委實不適滋味……”
賈赦自是連連寬慰:“母親快別這麼說,大奶奶她本就孝順父親,為父親跪靈也是她個媳婦該做的,哪是母親的錯。您這樣,倒叫她心裡記掛著,反而不容易好呢。”
好一通勸,這才叫賈母好受了些。回頭慈愛地對張氏笑道:“那你好好休息著,我就不打擾你們小夫妻了,老大家的,這兩天,你也不用去前面跪靈了,好好休息著,早點把身子養好了才是正經。”
張氏忙要推辭:“這怎麼行……”
賈母雙眉一豎:“怎麼不行。你還要不要命了,病成這樣還想勞累身子?我說了你不用去就不用去,好好養著身子,啊!”說完起身就要走。賈赦還要送,被賈母攔下了。
這時外頭丫頭也進來傳話,說賈政在外頭坐了一會兒了,男女有別就不進來看張氏了,只給張氏問好,請她多保重身子。張氏含笑點頭:“二叔有心了,我沒甚大礙。”
賈母笑起來,道:“他是弟弟,你是嫂子,該是過來問候的。”又道,“正好,我就跟老二一起回去了。老大啊,你多陪陪你媳婦!”
雖賈母怎麼也不肯賈赦送,到底他還是送到了院門口,看著賈母和賈政身影遠去了才返回屋內。蘇媽媽送來藥,張氏一口氣喝了,苦著臉捻了顆蜜餞進嘴裡,這才舒緩了雙眉。賈赦好笑道:“怎麼喝藥跟個孩子似的。”
張氏白了他一眼:“晚上不去前頭做事了?”
賈赦往床邊一坐,接過丫頭送上來的茶水,一邊說道:“不去了,你不是不好,我陪你說說話,母親不也說,讓我多陪陪你?!”興致上來,隨手把茶盞往邊上一放,舔著臉湊到張氏邊上,低聲道,“我也好久沒陪你了,正好今兒有機會,我們好好說說話。”
張氏紅了臉推開他,蘇媽媽等早就帶著丫頭婆子出去了,這才沒好氣地對著賈赦道:“你啊,太太說什麼你就做什麼啊……”恍然見賈赦有些不高興,忙警覺地把話更委婉了一遍,說道,“要擱往常也就算了,如今卻是府里正忙的時候。母親雖是好意關心我,可我也不能為府裡著想。事情那麼多,雖有人幫襯,可敬大哥珍哥兒都是東府那邊的,敕大哥敦大哥他們又都只是族人,你和二弟才是正主兒呢,一筆寫不出兩個賈來,這話說得是沒錯,可咱們也不能就這麼撒手把事情全往他們身上推不是?你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