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雖知道里面很有些水分,可到底人都是愛聽好的,他自認給賈代善一個忠信的諡號,也著實是優待了榮國府,承恩公等人說話時又是如斯真心誠意,皇帝心裡因為賈代善之死而升起的低沉登時一掃而空。
偏還就有那不開眼的,趕在皇帝興頭頭上潑涼水。新上任的禮部侍郎梁榮是頂著前頭在叛亂中死掉的上司被拔擢上來的,突然站前一步,彎下腰揚聲道:“皇上,微臣認為此時不妥,榮公何德何能,能當的忠信二字?雖大錯不曾有,小事上卻毛病多多,虧得皇上開恩才免他責罰。如此人物,實當不得忠信二字,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梁榮他本是貧寒子弟出身,年少有才,卻因家貧而險些不能繼續攻讀,到得三十幾才中了進士,虧得當年房師看中,同年得力,二十幾年下來,結親交友,倒也爬到了三品的位置,小朝時也能在大殿中佔個位置。
梁榮做事能力很有一些,偏有個毛病,對勳貴家很有些意見,每每與勳貴出身同僚往來,一口口規矩,噎的人說不出話來,人緣很是不好。要不是還有些文人把這當成有風骨讚歎,是貧寒士子中的一面旗幟,皇帝還要他來做清流中的那一把刀,皇帝早不耐煩見他了。
梁榮最不該的,就是在貶斥勳貴子弟之時,把所有出身富貴之人都貶到了塵埃裡,彷彿過得好些的子弟全都是紈袴膏粱,只有他這樣貧寒百姓出來的才是真正於家國有益之人,卻全然忘了,要論富貴,天下何人能出皇室左右?家天下、世間最尊貴的人家裡,偏每每朝代,總有昏君糊塗君主,皇帝想得多,雖知道梁榮沒有隱射之意,皇帝依舊免不得不舒坦。
好興致被這最討厭的梁榮攪了,皇帝冷下臉看著梁榮:“榮國府襲開國元勳,賈卿年少征戰沙場為國效力,其後輔佐朕身旁,為朝廷鞠躬盡瘁。如此功勞,竟還當不得這忠信二字?那依梁卿所見,如何才當得起啊?!”
梁榮聽出皇帝的不高興,卻怎麼也不肯叫勳貴得了意去,低頭道:“叛逆徒宥明叛變之時,榮國府上下安然無損,這其中之事,榮國公已當不得一個忠字……”
話還沒說完,一本摺子便飛了過來,正正砸在他腦袋上,不重,卻叫他心底猛地一顫,梁榮倏然跪下,咬著牙不肯改口:“皇上,臣句句肺腑啊……”
皇帝再不肯聽:“賈卿雖小節有失,但縱觀其一生,對朝廷實是功大於過,忠信二字不必再改,中書舍人,擬旨傳下去吧。”厭惡的看了眼梁榮,對著其他人揮揮手,“今日便到這裡,眾卿退下吧。”甩袖便走。
皇帝怒極之下將一干勳貴人家抄了個底朝天,好些老人受不住沒了,如今惹得朝廷裡清流勳貴兩派勢力失衡,牽累出一堆麻煩事,皇帝心中不是沒有悔意,只是九五之尊的身份,叫他說不出後悔兩字。自然這些事就成了他心底的一個忌諱。這個梁榮,真真是令人生厭……
梁榮等到皇帝的儀架遠了才敢起來,一抬頭,就見承恩公幾個外戚勳貴對他冷笑著走出去,他心中惴惴,去卻不肯認輸,硬撐著面無表情出來。一路出了正殿,跟梁榮交好的御史大夫張源才跌足恨道:“你這臭脾氣什麼時候才能改,我這御史大夫得罪的人還沒你得罪的多。你就不看看,當時皇上、承恩公幾個的臉色,有多難看。”
梁榮小聲咕囔著:“我又沒說錯!”
張源沒好氣地翻個白眼:“皇上不喜歡再提起這些事,你不知道啊,還往槍口上撞。”
梁容振振有詞:“我本就沒錯!榮國公尸位素餐,國公爺身份,這些年來,除卻與其他勳貴之家交好,與朝廷有何進益?忠字尚有疑慮,信字,哼,背主另投的主兒,也當得這字!”
張源臉色大變,怫然怒道:“我好心勸你,你倒越發上頭了。榮公當年另投他主卻不錯,卻是投的聖上,你莫不還要編排上官家不成?!”說不得倒是還要牽連他。張源不肯再與梁榮說話,轉頭就走。
梁榮見他走遠了,也有些後悔,只是他近來一路升遷,鐵了心要新官上任三把火,好叫人看看他新上任禮部侍郎的手段能力,終究認為自己不曾做錯,反而是秉持禮法諫言,皇帝不採納他也無奈,可下次遇到什麼事,該說的他還要說。當的不久後榮國府的一連串事冒出來,梁榮跳出來好一番彈劾,那一幅“我早說如此”的模樣,終究是惹了今上的厭,寧可話費力氣再拔擢人才頂替他,也不肯再留他在眼前,把他貶出了京城,此乃後話不提。
單說聖旨入了榮國府,忠信二字諡號出來,賈母的病彷彿就好了大半,歡天喜地地謝了恩,帶著張氏王氏等去給賈代善燒香,站在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