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了東方儲住處便施展輕功,彷彿離弦之箭一般於雪地上飛奔,只片刻功夫便將我送到藥堂洞口,將我向裡面一推,生硬道:“東方厲那邊正鬧得厲害,藥堂現下沒什麼人。你機警些,莫要浪費了撿來的這條命!”
我站穩了身子扭頭看他:“即使你方才當真是有意替我求情,在我心中,你仍是我殺父仇人,也是陷害我的罪魁禍首。若過了今日你我還活著,我仍會伺機殺你報仇。”
墨潛負手看我,略一點頭:“生亦何歡,死亦何苦?若你能殺得了我,儘管來殺。”說罷後退一步,飛速隱入了風雪之中。
我於是也轉身進洞,躲躲藏藏地摸至藥堂正廳。
藥堂當真不見半個人影,廳中空空蕩蕩,四周靜悄悄不聞半點人聲。
我深吸一口氣,跪在地上翻開厚毛地毯,用指節輕輕叩擊地面,待聽到空響後便用手肘擊碎外頭抹平的泥塊,從石縫中摳出個油紙包紮的蠟丸來。
捏碎蠟丸,一粒帶著腥臭的黑色丹藥當即落入我掌心。我捻下一點聞了聞,知道正是藥何渙為我準備的藥引無疑了,待要舉手吞服,卻又有些猶豫。
真的要做那一身淬毒的藥人了麼?從此面目可憎,遺世獨立?
然而若是不做,我又有什麼選擇?
我凝視著掌中藥丸,竟不覺又想起程錚,想起藥先生,想起向大哥以及藥王谷中美好閒適的往日時光。不由潸然淚下,忙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猛地揚手,將丹丸囫圇吞了進去。
這丹藥彷彿高度白酒,甫入喉便是一道熱線直衝至胃,我忙連連捶胸助其下嚥,待它在胃中盤桓片刻之後,又瘋了一般衝向四肢百骸。一衝未遂,便盤桓一圈蓄勢再衝。
我被頂得胸口悶痛,四肢卻彷彿被人綁住不能活血一般酸脹不已。
隨著熱力從胃部向外蔓延,我的心臟也隨之狂跳不已,面板漸漸泛紅,彷彿被人置於火上來回翻烤,身上血液也被烤得咕嘟咕嘟地直冒泡,衝到哪裡,哪裡便是一片脹痛。
我疼得不斷用大頭撞擊地面,雙手在石上不住抓撓,每動一下關節都澀得發緊,再過半晌,身上竟又感覺到冷。
我大口喘著氣,伸手去摸自己脈搏,誰知指尖早已經燙得全無知覺,只得聽著耳邊心跳勉強計算,片刻後又納悶,心跳既已如此劇烈,我為什麼還能保持清醒?
呼吸的空氣漸漸不夠用,我眼前不住發黑,原以為就要因為這般無厘頭的理由就此喪命,誰知突然身子不受控制地直立而起,一張熟悉的面孔隱約映入眼簾,卻是有人揪著我頭髮迫我起身。
我吃力地眨眼,好半晌才看清東方厲的五官模樣。
他口唇開合問我一遍什麼,見我沒聽見,便又問一遍:“墨潛呢?”
我茫然看著他,半晌道:“不知道。”
他眼中微有薄怒,伸手扣住我脖子,又問:“地圖呢?”
我還是搖頭:“不知道。”
東方厲怒極反笑:“那你知道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慢慢道:“我知道我是東方儲的女兒。我可在全教面前宣誓效忠教主,服下朔望散以表忠心。若教主肯留我一條性命,則教主暴戾嗜殺的傳聞不攻自破,教中必定上下歸心。”
東方厲面無表情地盯著我,慢慢收緊手指:“我早就同你說過,東方儲一死,你便不能活。就算你舌綻蓮花,我都不會給自己找麻煩。”
我盯著他一字一頓:“教主也曾看過夏涵星的絕筆信,教主難道不怕重蹈覆轍嗎?”
夏涵星因夏幼儀枉死而自責不已,甘願以死謝罪,我是因楚修竹而入魔教,若我無故暴斃,他如何向楚修竹交代?
東方厲手指緊了又緊,突然一揚手將我摔到牆上。
我狠狠撞上牆壁滑落在地,自己扶著牆半跪在地上狠狠喘息幾次,咳出幾口帶著血絲的濃痰才勉強覺著呼吸順暢。右側肩膀火辣辣地疼,似乎是撞到牆上時傷著了骨頭。
我弓著身子喘咳不已,餘光瞥見一人疾步上前道:“教主,已找到墨潛蹤跡!”
東方厲揮揮手叫那人退下,又隔空伸手對著我一抓,我當即又被他的內力吸回手上。
他居高臨下地盯著我,從牙縫裡慢慢往外擠字:“你若死了,赤冰和攝心尚且能夠為我所用,但你若活著,他們必不會順我。你說,是你活著,還是你死?”
我也緩緩道:“在教主心裡,是一個女人重要,還是兩個早有異心的老男人重要?”
他陡然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