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他的聲音,心底暗暗萌生的恨意讓我有些害怕。
一黑影握著弓從城樓飛身來此。只需一眼,我已認出他是當日曾護送我與夕珊出上京城的兩侍衛之一。除了他們,眾將士紛紛投來關切的目光,卻不曾離崗半步。 “快去找副擔架,拿些金創散來。” 看著二人神色慌張、手足無措,我煩了,又不是致命傷,窮緊張啥?丁主簿和黑衣侍衛登時醒神,轉眼間已不知去向。
厚實的拱洞遮住了高原強烈的日光,蔭處的空氣不似日下燥熱,城門散發著松木的清香隱約可嗅。明知白亦墨正緊盯著我,我熟視無睹,絲毫不去回應。無聲之間,地面的熱浪攜夾著莫明的曖昧,在我倆之間潛翻暗湧。
手指無意一碰到鷹身,我心下大喜:真笨!早該想想,他追那隻鷹作甚?斂穩心神,細看那隻鷹:鷹身僵冷,額頭白線上一點硃砂隱約可見。若沒記錯,似乎在哪裡見過這印記?對了!這是欣兒養著玩的那隻鷹。鷹的羽翼被刻意剪亂,飛翔對它已不再輕鬆,可為何強要回營尋主?再尋鷹爪下的白絹,已被白握入手心。我扯了扯絹布的角,白倒吸幾口冷氣,手卻紋絲不動。
我有些惱怒,狠狠盯向白,白垂下眼瞼,閃躲我的目光,失血後本該無色的臉卻染了一抹紅暈。“放手!”我不管不顧地朝他怒喝。越不讓我看,我越要看!什麼破東西,為這,他白亦墨連命也不要。“還不放?!”白身子一僵,手漸漸鬆開。我抓過握成一團的白絹,在地上慢慢鋪開。
真看不出它和普通的白絹帕有什麼不同,光我自己就有十幾打。絹帕有些泛黃,曾被血漬汙過,血痕至今隱約可見。我止住手,眼角瞥了白一眼,他低垂的眼皮下,眼珠的溜亂轉。哼,什麼好緊張的,我又不會吃了它。一個大男人家,無緣無故將這髒了的舊帕子當寶,真真可笑!人,無故地煩躁起來,心也跟著鬱結不爽。我攤開了掌,將帕子攤平,手指剛剛拂開帕子右下角,幾個扭曲無序的圖符吸引了我。我定睛一看,人,呆若木雞。
D、W、J
在逸雲島,每當小雁受命教我女紅,我便會在自己帕子上繡縮寫來應付,師父問我何故,我總答:做個記號,丟了好找。離開師父這些年,我從未重拿針線,怕想起過往。可,這帕子怎到他白亦墨手中?
“你老實說,我的東西怎麼會在你這裡?”我承認,我當時很失態。在他面前張牙舞爪的揮舞著帕子確實與我一貫的風範不相符。白半靠著城牆,臉,沒了剛才的血色,半睜的眼直勾勾望著我:“你,忘了?哼,好!忘了好!都忘了吧!”聲音輕如晨霧,捎來剔透純亮的露,潤溼了他的眼角,我的心跟著隱隱作痛。
“我……”我開口想辯駁,見他不屑地閉上眼,桀驁地抿緊唇,人,篤地怒氣高漲,血脈膨脹。我盯著他,冷笑起來,語氣漸漸刻薄:“那好,你不是有流年嗎?也給我一杯得了。只是不知道,我這做徒弟的,是不是也有這榮幸!”
他一驚,猛地睜眼惶恐一逝而過,旋即坦蕩自嘲,由於激動而徹抖的肩膀扯開了傷口,血又汩湧了出來。“當年若知,即便讓你親眼見他飲下流年,也不會死心,我又何苦自作多情,舍不下你我淺薄的情意?!天見猶憐,世上流年倘有其二,我白亦墨絕不再與他人,日後定將終世焚香吃齋,以謝天恩!”冷狠的話語顫動得厲害,高亢中透出絕望的淒涼,喚起我骨子裡的寒氣,原本緊捏的拳,指已深插入掌,而我毫無知覺。他話音一落,人當即昏厥過去。
望著昏死的他,時光彷彿被禁錮,漫長而令人窒息。
他傷勢本無大礙,現今如此,我反放心不下。拔了箭,將傷口處理妥當,早已日影西下窗影斜,涼意漸盛雀鳥歸。西南之地,雖四季如春,但日夜溫差較大,黑衣侍衛與丁主簿助我將其安頓後,無視於我,慌忙退出了屋。
昏睡中的他,身子右臥蜷縮成團,低低的夢喃凌亂不安。蒼白的臉上唇色泛青,眼眶深凹,顴骨漸凸,緊鎖的眉頭任你怎麼按壓也難撫平;原本尖翹的下顎,更瘦得如同被利斧劈過,夢裡還時時扯動,雙唇時抿時張。
看著病中的他,孤藉無助得如同遭棄的孤兒,我不覺鼻頭酸漲,心也疼惜不已。假如,相識在陽光下,我們會有結果嗎?對於答案,我們都無法自欺——不。沒有謀算,他怎屑結識於我,又怎會勉強他自己,與我相交?而我,更不會離開師父,獨處他鄉。從始至終,聰明的他,籌劃了一切,駕馭了乾坤,獨獨忘了,人心真情又怎能計算?事已至此,情何以堪?
白亦墨果真厲害,文臣武將竟無一人敢踏足寢居半步。到了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