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些恐寒,比不得我從小在東北長大,忙幫她搓了搓手,領她到附近的晨莘閣暫時暖和身子。
誰知剛一進門,就見一個高挑的女人背對著我們,旁邊一個丫鬟正幫她拍掉身上的雪。
那女人轉過身來看到我,我們兩個不禁同時挺了挺背脊——十三福晉。
我笑著衝她點了個頭,她卻是幾不可察地頷首。好一個傲氣十足的女人!我不想再理她,兀自在屋子的另一角坐下來,看管閣子的丫鬟奉上熱茶和手爐,我硬塞在奐兒手裡讓她取暖,卻見她的手背都凍得腫了起來,著實嚇了一跳,忙叫她跟了那丫鬟去敷上熱帕子。
第17節:三 花落(5)
卻聽得那邊十三福晉的丫鬟尖聲道:〃這傘到底是南方物事,卻不能遮雪,現下破了,好不可惜。〃
十三福晉淡淡地道:〃府裡那麼多好玩的物事,壞了一兩件卻有什麼打緊。〃
那丫鬟笑著接道:〃要說爺對福晉上心得很,只怕把南方的新巧玩意兒都搬回咱們府上了。〃
十三福晉只輕聲一哼。
一字一句都清楚地鑽進我的耳內,我不禁搖了搖頭——難道她以為只憑這幾句話,便可以如願地傷了我,讓我痛個半日?可我只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悲哀。
畢竟,只有一顆不滿足的心,才需要這樣來掩飾自己的無力。
我悄望著十三福晉漠然的臉,這個女人,不過比我多了一個地位、一個稱呼而已啊……誰都一樣,沒有誰贏得了那人的心。
想到這兒,我心中真的升起些許蒼涼之感,遂再也坐不下去,起身便出了門,臨走前送給十三福晉一個大大的苦笑,她若聰明,便會明白;她若愚鈍,就讓她覺得勝了我這一回好了。
外面的雪紛紛揚揚,撕棉扯絮般撲面而來,我幾乎有些透不過氣來,但仍然不想停下腳步,只好艱難地向前邁去。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哪裡,我抹抹臉,抬頭望了望漫天飛舞的白色蝴蝶:這雪花曾經是老天的眼淚嗎?還未滴落便已凍結,還未風乾便須墜落。
忽地,一件外袍遮住了我的視線,我回頭一望,八阿哥正靜靜地看著我,雪片捲起他的衣袖,輕輕地拂過我的臉,讓我霎時感到一絲溫暖。
他動動嘴唇,輕聲道:〃自己這麼走下去,不冷嗎?不累嗎?與其獨自一人,何不找個人結伴而行?〃
我只衝他一笑,道:〃你錯了。自己慢慢地向前走,並不累。不得不選擇和誰一起走,才讓人疲憊不堪。〃說著仍是走進雪中,身後傳來的是一聲嘆息。
前面是一座花壇,裡面擠滿了枯枝敗葉和厚厚的積雪。八阿哥仍是走在我身邊,只是低頭不語。
我慢慢地踏上花壇,往那窄窄的一條邊上小心翼翼地走去——不禁想道,上一次這樣走邊邊,是什麼時候了?那時的我,如今卻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一時身形有些不穩。
下面的八阿哥適時地伸出了手,輕輕地扶著我,直到我走下花壇。
我倆回頭看看壇邊積雪上留下的一串方形的腳印,都是微微一笑。
他抬手圈住我的肩向前繼續走去,而我也不想掙脫,兩人似乎都覺得這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這種感覺,似曾相識——我忽然想到,我的老爸和我最好的哥們兒,都曾這樣輕輕地攬著我……
馬上就要出花園了,八阿哥拍了拍我,笑道:〃你若倦了,就別想明天的事,只管今天開心就好。〃
一句話說到了我的心坎裡,我會意地點點頭:〃自當如此。〃
自此,八阿哥每隔幾天就會來翠雲館,果然再沒提起過我暫時不想觸碰的事。有時候獨自一人在院內喝茶,有時候陪我去看看十格格,有時也帶上十阿哥。
兩個人要麼帶來些民間的小吃,害我狼吞虎嚥撐破肚皮;要麼抱些新鮮怪異的冬生花草來裝點庭院卻都差點被我養死,只能任他們對著那些蔫頭蔫腦的植物笑個不住,之後賭氣地抱去給了葉子——那女人仗著自己擅長這個著實鄙視了我好半天,直問我怎麼做到把仙人掌的刺都養沒的。
這個冬天的最後一場雪後,在我的提議下,我們還一起在院裡堆了個以十阿哥為模特的雪人……
開心嗎?我想是的。有葉子,有十格格,時間平緩地滑著,日子過得波瀾不驚卻有滋有味。
有些人和事,都已經淡得變成了符號。
轉眼已到了三月中旬,早春的風吹過了庭院,帶來了絲絲溼意。
面前又堆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