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相遇在常昊王府那天說起。
那曾經還是天真的女人,愛慕著虛幻的月影,見心上人被人看輕,遂竭力地為他辯護,就這麼無意識地戳破默默無聞的水波,讓司空長卿注意到了一個躲在蕭晚風盛世光華的陰影下,那蕭家二爺的存在。因為男人爭強好勝的本能,司空長卿派人去調查蕭家這位深居簡出的二公子,本想弄明白,如此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空餘才情只會寫些風花雪月賺人熱淚詩文的男人,為什麼會讓他司空長卿的心上人惦記著——卻不想,有了一個意外的發現。
人與人之間每一次的相遇,原來,都是一個世界的改變。
本是無意的開始,得到了一個刻意的結果,看似毫無相關的兩個人,毫無相連的兩件事,就這麼連在了一起。包裹在虛幻面具下的真相,掩藏著欺世盜名的秘密。蕭二公子所謂的深居簡出,所謂的淡薄名利,不過是欺騙世人、玩弄人性的手段。
只是可惜,這個秘密終究發現得太晚,那時趙子都死了,金蟬脫殼的戲目演繹得如此完美,一顆骯髒汙穢的假人頭,一座刻著長相思的衣冠冢,一行流不盡的相思淚,就這麼永永遠遠地埋葬了當今天下第一王爺。從此,大經國裡再也沒有常昊王,一代梟雄已成昨日笑談;從此,蕭家二公子棄掉那張柔弱的面具,活躍地出現在世人面前,與群雄爭相風流,逐鹿天下,成為當代新生的蓋世英雄。可憐那還被矇在鼓裡的傻女人,還在相思橋下道相思,費盡心思為一個不容於世的“遺腹子”尋找活下去的契機。
女人傻啊,陰謀計算,改嫁給自己不愛的人;男人更傻啊,裝瘋賣傻,娶了自己心愛的姑娘。本以為瞞下秘密,兩個人就能廝守到老,豈知白頭不過是繁華一瞬的雲煙而已。曾經心愛的丈夫,換了身份,以愛為名,殺了她現今的丈夫。這是如何的故事,又是怎樣的結局,豈非是蒼天一場捉弄的玩笑?繞了一個圈,又回到原點,早已物是人非。曾經的人,再也不是曾經的心。最愛的,變成了最恨。愛情剝開了真相的皮囊,竟顯得如此虛妄。
一段刻骨銘心,三言兩語去交代。
我流淚:“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長卿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懷著趙子都的孩子,趙子都假死欺騙了我,長卿怕我得知真相受到傷害,娶了我之後,就把這個秘密瞞下了,並視毛毛為己出。時至今日,毛毛出事了,我才從他遺留下來的錦囊中知道這個事實……他真是太傻了,到死還在想著保護我們母子倆。”
老太君聽此,老淚縱橫,口中直呼:孽緣啊孽緣!
她終究是一個心善的老嫗,慈愛的母親,歷經了大悲大喜,已大徹大悟。漫長的沉思過後,她握著我的手,道:“悅容,你是我兒犧牲生命也要保護的妻子,我深愛著我的兒,也深愛著你。你……還是向蕭家稱臣吧,把稷攸好好滴帶回來,他還是我的孫兒,我怎麼可能忘得了,自己曾經那麼殷切地渴望他來到這個世上,在他降生之後,又是那麼歡喜地抱他在懷裡,那時他看上去那麼的小,猴子似的模樣……”她一邊說著,一邊比劃著,彷彿毛毛現在就躺在她的臂彎裡。
父愛如山,高不可攀;母愛如水,深不見底。
父母為子女之計,如此深遠。如老太君之於司空長卿,我之於稷攸。
哪個母親,狠得下心看到自己的孩子受苦?
然而,我終究選擇扮演一個女主人的身份,而不是母親。
我安撫老太君,道:“母親,我對不起長卿,這輩子我欠他的實在太多太多,現在他唯一留給我的是他的家園,他的百姓。我就算是犧牲一切,也絕不會讓任何人踐踏金陵的一草一木!”
連日的陰霾天氣奇異地出現一縷陽光,我在柔和的光線裡微笑:“母親,您先休息吧,我待會兒再來看您。”
老太君眯了眯眼睛,如此相似的一幕,灼傷了她的眼睛。依稀記得不久前,長卿也是這麼坐在她的床榻前,似溫柔地做了一個生離死別的決定,決絕地永不回頭。
老太君大駭:“悅容,你要做什麼?”
我為她捏好被子,笑了笑:“睡吧,等你呢睡醒了,金陵酒平安了。”福身行禮,緩緩地退出房間。
老太君在身後喊道:“悅容,千萬別做傻事啊!”
我頓了頓,沒有作答,輕輕地合上門。
走出蘇樓,周逸和藺翟雲等在外頭,我問:“曲將軍的援軍什麼時候能到?”周逸回道:“估算著明日午時就能抵達金陵了。”午時麼?我沉思著,按照蕭晚月的性格,怕是天一亮就要發兵了,時間終究是趕不上了麼?周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