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明鞍說,先生過兩天就要離開了?”我在他對面坐下,漫不經心地咂嘴吃著糕點,這小子嘴巴挺有味的,味道還真不錯。
藺翟雲笑著點頭:“恩,已經收到叔叔的書信了,說明日就來接我。”
我垂下眉眼,心中頗為寒意,為他做了這麼多,對他百般忍讓,最終還是留不住他,還是不能讓他為我效忠,這算不算是我的失敗?
不甘心,嘗試著做最後的挽留:“先生,怎樣才能讓你留下,你對我說,我一定會為你做到!”
藺翟雲靜靜看我,眸心深邃,晃動著琉璃星火,別過臉耳根微紅:“在下不過是四處漂泊的浪人,沒有根的草,感謝夫人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和倚重,但翟雲才疏學淺,胸無大志,只會辜負夫人的厚望。”
又是這樣敷衍的話,又是這種委婉而徹底的拒絕!
我不甘心,沉沉問了一句:“先生是非走不可了?”
“是該離開了,怕在這裡待得太久有了感情,以後就捨不得走了。”
“捨不得走那就別走,留下來!”
“父親臨終前囑咐過,要翟雲去投靠叔叔,與親人團聚。父親遺命,不敢不從。”
我低著頭,將臉遮在長髮的陰影中,心一點一滴沉入寒冷的谷底。如果可以的話,我多麼希望他能成為我的謀士,我的朋友,我最倚重的夥伴。但現在他去意已決,這一切都只能是奢望了。如果他只是普通人,我還可以坦然放他離開,但他太聰明瞭,他的計謀,他的智慧,可怕得就像銳利的刀鋒,殺人於無形,得他一人,如得千軍萬馬。如果留不住他,我也決不能讓他活著走出金陵投靠蕭家門下,成為日後的大敵!
抬頭,露出和善的笑容:“既然先生去意已定,我也不強人所難了。明日我出不了宮,怕是不能來送你,今日就讓我以酒代勞,為先生送行。明鞍,拿酒來!”
司空明鞍深深看了我一眼,心領神會地離開,不稍半刻,親自端來托盤,盤上放著白玉酒壺,兩隻翠玉杯。
酒壺是專門設定過機關的,裡面一半盛著沒毒的酒,一半盛著毒酒,只要瓶蓋稍稍旋轉,就能將這兩種酒轉換。
我為自己倒好酒,拇指不露痕跡地轉動蓋子,又為藺翟雲倒了一杯,笑說:“悅容在此祝先生一路順風。”說罷,一飲而盡。
國公夫人親自斟的酒,又早早喝下,藺翟雲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他笑笑取來酒杯,附在唇前,又頓住了,眼眶微微溼潤,囑咐我道:“在下今日一去,便無人為夫人出謀劃策了,但夫人無需擔心,在下在這些時日暗中觀察過姚遠韻和李準兩人,一人深思熟慮顧全大局,善於內守,一人天馬行空出其不意,善於佈局,兩人雖各有所短,但相互彌補卻能各盡所長,只要夫人好好善用二人,他日可堪大任。還有,夫人日前打擊秦氏父子的手段雷厲風行,雖立威人前,但得饒人處且饒人,天下終究以‘仁義’立本,夫人此時該做的事是籠絡人心,不能寒了文武百官的心,所以秦氏父子可貶可流放,但不可殺,待日後人心已穩,這兩人是生是死,盡隨夫人高興。”其後,他又說了許多金陵朝堂內部尚存的弊端以及各種校正措施,無不傾心相授,解我困局。我聽得一陣心酸,一邊點頭,一邊應是。
“自此,在下也可放心地去了。”再度取來酒杯,往口中倒去。
【第二卷】 長卿篇 第一百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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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藺翟雲接過酒杯後,我的心中就十分不安,這些年來死在我手裡的人不下少數,但從未做過這種殺害賢才的事,心中滿懷愧疚,此時又聽他一番肺腑之言,想起相識這兩個月來的相處,與他惺惺相惜,他雖遊戲人間,對我卻是盡心盡力。
遮在衣袖底下的雙手也不由顫抖起來,眼見他要喝下毒酒,心中氣血翻滾,猛一出手,打掉他手中的酒杯。酒水濺了我滿袖潮溼,杯子在地上摔成碎玉,聲聲清脆。
藺翟雲抬眼詫異看我,眸心蒙上一層濃濃的霧氣。
我面色蒼白,本是一時衝動,漸漸冷靜下來,淡淡道:“先生乃人中才傑,豈能用這小小杯子,明鞍,取大碗來!”
酒壺沒再轉向毒酒那側,重新為他倒了滿滿的一碗酒,遞上:“先生,你的才華令悅容欽佩,你的品性令悅容敬仰,今日這碗酒望先生一路順風,請!”這一刻,我的心中再也沒有怨恨,已是一片祥和。
遙望遼闊天際,大雁撲拍著翅膀在瓊天下飛過,我想該放他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