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麼的傳到趙之城的耳朵裡,竟不顧禮數跑到我面前撒野:“小王要娶誰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你以為每個人都是蕭晚月這傻子!”
蕭晚月傻不傻我不知道,但他趙之城那一刻卻是傻的,紅著眼,冷著臉,哪還是平日裡那個喜歡裝瘋賣傻、荒誕不經、自恃風流的小王爺?
我不喜長樂,連帶著不喜他們趙家的每一個人,景王也是可惡,他若是表一個立場,朝堂也不至於拉幫結派僵持不下,晚風也不至於養個病也不安穩。
幽幽嘆道:他就是不娶還能怎麼辦,總得有個人要娶,阿娜雲千里迢迢來到大昭,教她如何自處,胡闕王那裡也不好交代啊。”
“誰也不能代替晚月去做這件事。”
蕭晚風倚在高砌的羅枕上,疲憊地抵著額頭,閉目道:“有的人他非娶不可,有的人他非放下不可。”
娶的是誰,放下的是誰,不言而喻。
我酸溜溜道:“若娶了妻,真能自知身份放下別人了,那便是好的。”
他睜眼看我,眼中似有笑意:“你這個人啊,為什麼總是這樣,心裡有什麼不痛快直接說出來就是了,做什麼總是夾槍帶棒的?”衣衫嘶嘶作響,袖管漫滾如雲,天旋地轉間,便被他拉入懷中:“我心裡頭除了你,誰都沒有拿起過,也不需要放下。”言語時取下我的頭釵,卸下我的束帶。
明白他的意圖,我連忙和衣阻止:“不行,你現在需要好好養病,不能因為我再發病了……”
唇前附上冰冷的手指,不再讓我說下去,他俯首親吻著我敏感的耳垂:“都說了發病跟你無關,是被那孽障給氣的。”
能成為蕭晚風口中的孽障,全天下也便只有他蕭晚月了。
而記憶中的蕭晚風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曾幾何時,變成如今這般焦躁易怒?
“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令你氣成那樣?”
蕭晚風身子僵硬片刻,並沒有回答,埋首在我的頸窩,悶聲道:“悅容,替我生個孩子吧,我們倆的孩子,我們倆的……”
我心頭一顫,張了張唇,卻無法回應他,身子一翻將他反壓在榻上,戳著他的鼻尖道:“就你現在這副身子骨,還想造出什麼樣的好娃來?先給我乖乖養病吧!”
下了床隨意整理著髮髻,道:“你好好休息,我要回夜梧宮了,宮女太監們都在外頭候著,有事就叫他們。”
衣袖被他的手指勾住了,我回頭看去,觸上他幽深的眸子,熒熒閃閃的亂人心魄,“你還在生氣麼,悅容?”
我反問:“為什麼要生氣?”
“因為我發病那日讓你離開了。”
我平靜道:“你已經給過解釋了不是麼,我知道你是不想被我看到不好的模樣,有時候兩個人就算再親近,也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我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你也不該是那麼不豁達的人。”
“在你面前又怎麼能豁達得起來。”他苦澀笑笑:“若是氣消了,為什麼這幾日都不留下來陪我過夜?”
我笑著安撫:“留宿太極殿不合祖宗的規矩,這是天子的寢宮,妃嬪不能僭越。再說我若是留下來了,你又怎麼能安下心來好好養病?”不是我自作多情,卻是事實,他最近的手腳很不安分。
蕭晚風還想再說什麼,我俯身親吻他的眉心:“等你身子好些了再來夜梧宮找我吧。”
他伸手要抓我,我抽身退了出來,笑了笑,請退後便不顧他的叫喚離開了。
也沒告訴他,親吻他的眉心,意味著“我原諒你了”。
其實,又哪是誰的錯。要走是因為心中有恨,要留是因為心中有愛。在計較愛恨之間,誰也無法做到豁達,也只能逃避,尋一處海闊天空。
外頭月色朦朧,迎面吹來熱風,過了子時稍顯涼意。宮闕殿閣在暮色中昏昏沉沉的,八角宮燈依舊是那副無助的姿態,在風中打轉。
不知名地,覺得傷感。
他說,是被那孽障氣的。
他又說,替我生個孩子吧。
原來,這才是他真正的病,真正破不開的孽障。遲遲不肯痊癒,在心裡潰爛成傷。
但有了孩子又能怎麼,能證明些什麼?誰愛誰多一點,誰又離不開誰?
我從未想過為蕭晚風懷嗣,本就已經錯綜複雜的關係裡,實在不願再多一個無辜的受害者罷了,如蕭染那般。
用一個孩子來拴住一個人的心,又能長久到幾時?真是個傻人啊……
遣退了福安小荷他們,取來早前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