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食盒,掩著夜色離開了皇宮。
叢樓崔嵬,層閣迭起,面面琳宮合抱,迢迢複道縈迂,賢王府的瑰麗絲毫不遜於紅牆碧瓦的皇宮大院。
剛進了一道門,那小小的人兒便撲了上來,摟著我的腰撒嬌:“姨娘,怎麼這麼晚了才來,讓染兒好等了。”
我的心瞬間柔軟,揉著他的腦袋兒:“這不來了嘛,被你大伯纏著花了些時間。”
蕭染忙問:“大伯他身子好些了嗎?”
我點頭:“好多了,你別擔心,過幾天等你大伯忙完了,你多些進宮請安,他會很高興看到你的。”
蕭染乖巧地“嗯”了一聲,接過我手中的食盒,小狗兒似的嗅了嗅:“哇,好香啊,姨娘又給染兒帶好吃的來了。”
我捏著他的小鼻子,笑道:“來見小祖宗,怎能不帶些好吃的孝敬孝敬呢。”
蕭染“嗯哼”幾聲,挺起胸膛裝得老成持重:“若真的好吃,小王自有賞賜,賜座。”
我也樂著陪他耍,拱手:“多謝臨江王殿下。”
翡翠豆沙酥,水晶芙蓉糕,臘味芋頭糕,夾層小蘇餅……都是我親自做的糕點。前幾日聽聞蕭染患了傷寒,長樂該死的硬是不讓我見他,我迫於無奈只能學做樑上君子,深更半夜的飛簷走壁,偷偷潛進賢王府探望他。
見自己的兒子,也要這般做賊似的,真真是……世風日下。
蕭染見了我之後,病也好得快,時日一久,在子時相會便成了兩人的習慣,我不去看他渾身不舒服,他沒見到我就睡不著,這母子連心可不是說假的。
倒了一杯熱茶,看他吃得嘴角都是屑末,不由笑出了口,取出絲巾為他擦嘴:“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怎活像八輩子沒吃過東西的餓死鬼呢?”
蕭染仰著臉享受我的服侍,咧嘴笑道:“都怪姨娘做的糕點太好吃了。”
這副表情,這副神態,我瞧著瞧著,竟痴了,心頭一陣陣抽痛。
蕭染察覺我的異狀,關心道:“姨娘怎麼了?”
我拂著他的臉,紅了眼眶:“姨娘……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弟弟,他小時候也跟染兒一樣調皮可愛,吃東西總沾得滿嘴都是,然後就抬著頭讓姨娘給他擦嘴。其實姨娘知道,他是故意吃髒了嘴巴,想跟姨娘親近。他是個聰明的傻孩子,從小到大,總是做一些傻事,都是為了讓姨娘喜歡他。”
“他現在人呢?”
“死了。”
“死是什麼?”
“死就是再也回不來了,無論你多想他,無論你怎樣呼喚他的名字,他都不會再回應你,你只會想起他的好,不再恨他,也不再怨他,你總是日日夜夜夢見他,總是會一個人自言自語,你甚至想,只要他能活回來,你什麼都能原諒他,什麼都答應他,只要他活回來……”
蕭染一臉迷茫,他還太小,小得哪知世間情愛,百般心疼,千般煎熬。
我拂著他的頭,強笑著再次解釋:“死了,就是再也不能吃這些好吃的糕點了。”
蕭染抬起那小小的手,擦著我的眼淚,粉雕玉琢的臉蛋兒那麼令人憐愛:“姨娘不哭,染兒會永遠都陪著你的。”
我抱著這個孩子在懷裡,嗚咽地點了點頭,心裡覺得好難過,像是迷失方向的帆舟,找不到自己的方位。當仇恨嘶鳴的時候,該如何是好?當愛在內心呼喚的時候,又該如何是好?無論做什麼都是錯的,無論怎麼做都不會對,報仇與否,都將辜負對你真心相待的人。
想起曾有人說,金魚的記憶很短暫,只有一盞茶的時間,過了就會忘記曾與其他魚兒嬉戲。
便在想,自己若是一尾金魚那該多好。人所有的痛苦,皆源於不能忘記的記憶。
吃了半盒糕點就不許蕭染吃了,睡覺前吃多了對腸胃不好,而後看他讀書寫字,聽他說今日在西席那學了什麼學問回來。真是個聰明的孩子,還能舉一反三。末了,坐在床榻旁說著故事哼著小曲哄他睡覺,待他睡著後為他掖好被子,這才躡手躡腳地離開房間,此時天色已深。
對著黑暗的角落,我輕聲說了句:“謝謝。”便離開了。
我並不是傻子,早就察覺有人遣走了周遭的守衛,否則戒備森嚴的賢王府,焉能讓我來去自如?
賢王府後院的庭階上,落照一地銀霜,那人臨風而立,白衣漫飛,無聲如雪,寂寞如月。
有誰知曉,每一次她來的時候,他都在黑暗的角落裡,枯站成一株等待的梧桐,等著一個永遠不會回心轉意的人。唯有月光,在人去樓空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