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雪兒
雪兒到死都沒有想明白一件事,一個比她大出十幾歲的女人,怎麼就能讓老皇帝一直擱在心裡頭?
一.
還記得頭一次瞧見她的時候,自個才六歲大。心裡一直默唸著祖父母的囑咐,能進了這麼大的宅門,自然是要謹小慎微,規行矩步,就連花園裡一隻從來沒有見過的五彩斑斕的鳥兒從鼻子底下撲稜撲稜的飛過,也不敢多看上半眼。
終於拐進一座二層樓的小院,滿屋子各式各樣的擺設數都數不清,倒是坐在炕上的那個女人,乳白色的坎肩配著藕荷色的水洩長裙,略施粉黛,簡單利落,還有一股子說不出來的味道。落子館裡拔尖的紅蓮姑娘,還有衚衕里老爺們最愛瞧的“豆腐西施”,一下子全都讓她給比了下去。雪兒只覺得,打從生下來還沒見過生得這麼美的女人,當然,還有這麼體面的屋子和衣裳。
照看小格格,其實不過是個名義上的差事。那麼小一個奶娃娃,面色紅紅的,還皺皺巴巴。一屋子的丫環奶媽就都圍著她一個人轉。餓了,有白花花的奶子,困了,有五彩錦緞的被褥。還有各式各樣的布老虎、小鈴鐺、蘇繡荷包掛在妝花的帷幔上,有一絲風吹過,那緩緩的鈴音像是催眠曲一樣,還有淡淡的香味,能吹遍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每當雪兒當值,百無聊賴的注視著紫銅的香爐裡餘煙嫋嫋,都會想起自己小的時候。那時候雪兒還很小,或許三歲,又或許四歲,三九天,空曠的青磚瓦房裡燒著通炕,並不覺得冷,也未見有多暖和。娘抱著自己,眼巴巴的看著躺在炕上的爹一口一口地對著一個黢黑的管子吸氣兒,然後爹的嘴裡,不也跟這香爐似的,能慢慢的冒出白煙來……
後來娘死了,爹又娶了二孃,自己,就再沒見過他。
“格格睡著了?”忽然間有人在背後問了一句。
雪兒一轉身,才看見是個男人。一身石青色的夾袍,外罩著團福貢緞的巴圖魯背心,寬寬的額頭,挺直的鼻樑,一對黑黑的瞳仁裡噙著攝人魂魄的光芒。不過那目光,不是看向自己,而是穿透了雪兒的身體,直直地落在了床上。
“我說寶貝睡著了吧,你就偏要過來。”是那個女人,一邊說著一邊走上前來,雪兒似乎不太情願但也無可奈何的退到了一旁。
“我的女兒,還不許她阿瑪瞧了?”那個男人又將目光扯到她的身上,清冽冽的黑眸裡,含著一絲笑意。
原來,原來他就是府裡最大的爺。
雪兒縮在牆角里,暗自窺視者這個陌生的男人。那樣的氣度,那樣的派頭,原來在耿府裡來來往往的那些個鄉紳連給他提鞋都不配。所以,就在這一剎那間,雪兒似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了。那樣傲氣的笑容,卻又帶著十足的寵溺,什麼時候能落在自己身上呢?
二.
幾年之後,雪兒終於出落得算是五格格跟前的大宮女了。吃的是專門伺候格格的小廚房預備的飯菜,身上穿的是綾羅綢緞,等閒的小太監小宮女見了自己,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上一聲劉姐姐。不過,眼瞧著身邊一個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的女孩們都巴望著出宮的日子,雪兒著實有些不明白。難道,他們家裡邊會比宮裡還氣派?還是家裡面有個情哥哥等著她們回來?
嘿嘿,每次想到這兒,雪兒都覺得特別好笑,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加在一塊,還能有比皇上更精神更好看的嗎?
其實對於自己的容貌,雪兒還是有些驕傲的。柳葉眉,杏核眼,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水嫩蔥白的麵皮兒,像是凝脂一般。平日裡各宮的太監,見了面都恨不得多聊上幾句。有時在園子裡碰著當值的侍衛,更是眼睛都看直了。不過這些,雪兒向來都不瞧在眼裡。皇后主子,熹妃,齊妃,就連皇上心坎上的裕妃娘娘,哪一個不是徐娘半老,雪兒不相信,自己這樣一個出挑的美人,會沒有出頭的機會。
裕妃,五格格的親孃,雪兒忍不住撇了撇嘴。當初自己,不還覺得她是頂尖的美女嗎?唉,真是小家子見識。論長相,她的五官不夠精緻;論身條,她又顯得太高了些;要非說有什麼特別吸引人的地方……雪兒很不情願的想著,或許是一種感覺吧,一種自己說不上來的感覺。為什麼她跟萬歲爺走在一塊的時候,自己會總覺得那麼般配呢?
呸,呸,自己一定是傻瘋了,才說出這樣的話來。
三.
格格殞了!裕妃娘娘重傷!
皇上的鑾駕還未到京,先遣回來的養心殿的小德子正給一群人繪聲繪色的描述著遇襲的經過。那追魂奪命的羽箭,如何在空中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