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秦如月”三個字。
慕容曜驀然湧了一腔酸澀,“秦如月”這三個字於他曾是如何繾綣,那是須得用最溫柔多情的嗓音輕輕呼喚的三個字,如今說出口竟是這般肅殺決絕!
“如月。”劍風一搖,他呢喃。
她亦在心頭輕輕一顫,他喚她,他喚她!
恍惚中似有……
“如月,跟我走好不好?”
“到哪兒去?”
“你說呢?到我家去,做我的妻子,慕容曜的妻子。”
劍花琅琅之中,驀然天旋地轉,忽而“噗——”的輕微的一聲,天地都凝住了。
細聽那一聲,原來是兩連聲,兩聲緊密疾迅,同時同刻。
只見慕容曜右手挺劍,劍刃插在秦無聲的肩頭。
又見秦無聲右臂僵硬,她的軟銀刺沒入慕容曜前胸。
兩人直直地對視,目光悲傷,卻都泛出一臉古怪的笑容。
他們的身體支架成一個傾斜的四邊,久久凝住。
血從他們的身體裡流出來,淌成淋漓的妖冶的形狀,漬透了衣,盛開在腥甜的空氣裡。
誰都沒有倒下去,凝固的空氣中有著越來越濁重遲緩的呼吸。
血“滴答滴答”而下。
這是死亡的靜寂——他們都清楚地感受著,但似乎要一起沉沉地睡去。
又過了很久,很久,天地都含糊了——
“你……釋然嗎?”她問。
“你……你呢?”他也問。
“其實……其實——我不恨你……不恨……你殺了我妹妹。”她斷續地說,眉目好沉重啊——酸酸的,澀澀的,冰涼的,漸漸模糊了一切世界的形狀,天地間好緊啊——悶得透不過氣——
她腿腳一軟,向前撲去。
“我……我,又怎麼……恨得起你?”
她漸失的知覺裡,似乎聽到有人微弱的、淒涼的聲音。
第八章 莫問歸處
慕容曜醒來,不知身在何處。
他微微轉動了頭,頭很暈,身上很痛,胸口空洞洞的。
好長的一個夢啊……夢裡面,悲情得足以讓辛酸的淚溺死。
他抬起右手,放在前胸……痛,痛得厲害,她的軟銀刺貫穿了他,那一剎他才明白他原來就是希望著她這一劍狠狠地貫穿他,他才得以解脫。
他不恨她,他一直沒有辦法恨她。
陽光從鏤花的窗格子裡照進來,明媚得有點逼人……他懷念他的年少風發,每日裡的陽光都是明媚的,每日裡的事情都是快樂的,每日裡的酒都是甜的,每日裡的姑娘都是美的……生活其實每天都是這樣明媚燦爛,只是他們這種人,太多得辜負了上天的慈愛,封閉在內心的晦暗裡,嗜於那無邊的爾虞我詐征服絞殺。
愛情就在這瘋魔的世界裡不堪一擊。
他忽而劇烈地掙扎起來,她在哪裡?她在哪裡?
他昏迷了多少個時辰?
“將軍!將軍醒啦……”
侍女發現他的甦醒,連忙呼喚著其他的人。
“將軍,你可醒了。”
他扯出一個笑容,“我睡了多長時間。”
侍女笑吟吟地說:“將軍身體真是好,那樣深的一劍,將軍挺了一天一夜就醒過來了。”
一天一夜!她怎麼樣了?
他掙扎著下地,“她……傷了我的那個女子……在哪裡!”
侍女吃了一驚,“將軍不要這樣……將軍說的那個女子,我們是不知道的。”
他甩開她的手,跌跌撞撞地衝出門去。
“來人!來人!”
“將軍有何吩咐?”
“我問你,與我交手的那個女子,她怎麼樣了?她現在在哪裡?”
“那個女子……哦!她已經死了。”
“你……你說什麼?你說什麼?!”他跌後一步,踉蹌。
“是刺傷將軍的女子嗎?她……的確已經死了。”
“不會的,不會的。”他喃喃。
她怎麼會死?她怎麼會死?她怎麼就這麼順理成章地死在了他的劍下!她不是很命硬的嗎?她是江北最出色的殺手啊……她十幾年生生死死還好好地活著……她怎麼能這樣就死去!
他三年的恨,她不能就這樣給他消弭了!
“她、她在哪裡?”千萬不要是——已經草葬。
“她……好像是被抬回來後,就撂在停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