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用任何詩句來形容,因為一切詩句都不足以形容他眼中的她。
美的如同仙子一般。
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吧!不,應該是——再見傾心吧!
好久不見了。手冢在心裡默默的說,不知怎的,一向平淡如水的心竟然翻起了漣漪。
好久不見了,蘭,不……希悠。
她轉過身,一雙美目眯成了一條線,嘴角翹起,形成了一道美麗的弧線。
“喲,好久不見了嘛……”她故意用日文慢慢的說,深情而低沉,“吶……國光。”
從那日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
手冢依然清晰的記得那一日希悠離去的背影,窈窕而修長,悠長的發披在身後,隨著腳步一晃一晃。天氣是略微的冷,但附近已有花朵綻開。她走得緩慢卻輕巧,沒有再回頭。
遠遠地守望,有如岸的兩端,他在這一頭,看她自由自在。
天暖浮雲曉,輕風環湖繞,伊人在岸,倚樹朦朧笑。
再也沒有見過面。
後來,先是會常常的通話,聽得出她在聽到自己不善言辭卻深沉的話語時的喜悅。後來他可以聽出她說話帶著深深的疲憊,一切都是在強打精神。再後來,電話依稀少了,二人開始通訊,紙箋留香,清麗驕傲的文字,字如其人,她的文辭總帶著東方國度的一卷書香味,婉約而瀲灩,如同古衣長髮,毛筆在手,於夜中伏案寫出的梅花小楷。
有時會寄幾張照片來,有的是直接穿著運動服奔跑於客場上的剪影,有的是穿著休閒服站在陽臺俯高遠視的自拍。
眼微眯嘴角微翹,亞麻色的發,一如既往,一成不變。
有時也會是潑灑揮毫。
不長,是一首唐詩或是宋詞,筆鋒有些凌亂,墨跡也不是很正,一看便是倉促買來的東西。
可是,的確很好看,他把這些壓在抽屜裡,細心的儲存著,心情開心,彷彿過年時她給自己寫的努力條幅。
再後來,書信也漸漸少了起來。只能從不二口中聽到關於她的訊息。
不二溫和的聲音,帶著對那人的細細懷念,優雅的吐出,如同纖細的流水,引出了一灘祈望。
再後來,連不二也不知道了她的訊息。
他們所在的世界,已經不是同一個世界了。
只是,他依然保留著那些照片,那些字帖,那些書信,那個網球。
儘管有許多人忘了她……
可是他記得。不二希悠,在他的世界上,留下過深深的足跡。
十年,很長很長的時間,甚至十年,一個人生命中的幾分之一就這麼度過去了。
記憶中的不二希悠猶如一個湖泊,漸漸乾涸,變成了小水潭,再變成了小水窪,最終,凝成了水珠,化作了水氣,消失在空氣中。
然而不曾有人知道,她沒有消失,她在身為湖泊時留下的水痕,已經刻在了他的心中,儘管消失了身影,卻像水池壁上的水漬一樣環成了一條線,包圍著他。
——忘不了了。
回過神來。
手冢這才發現,少女走到他的面前,手背在身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有些臉紅。
手冢張張嘴,卻不知說什麼才好。
“耶?國光,你變得和我想的不太一樣了……”少女微微吃驚的說,卻也沒有流露出應有的眼神。
而她……似乎什麼都沒有變,依然如此靈動、俏麗。
十五歲的少女,眼微眯,狡黠而優雅。二十五歲的少女,同樣這樣。
“國光……這樣可不好呢,身為部長不應該‘毫不大意的上’嗎?你又走神了……”少女含笑,眼角向上翹起,輕輕地戲謔著。
手冢張張口,卻連基本的“抱歉”也說不出。
他該說些什麼嗎?
有許多想說的,卻堵在喉嚨,爛在肚裡。
那些他想說的,他一句也說不出來。
他看向少女,卻發現她正趴在護欄旁向下望著一切。
“憑高望遠呢……”他聽見少女輕嘆,“國光,這麼些年跑東跑西,你有沒有一點思鄉呢?”
下意識的點點頭。
十年了,從學校中畢業,他並沒有成為職業選手,也沒有繼承家業,而是成為了一個體育記者……滿世界的飛奔,去關注體育上的一切事件。
關注網球,不,關注那個人,下意識的反應,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