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單純。不代表劉瑾和谷大用單純,秦堪為何被陛下召進宮,他們最清楚,那份《菜根譚》還是谷大用親手遞給劉健的呢。
谷大用苦笑道:“我的太子爺喲,秦千戶做錯事跟您可脫不了干係,您寫的《菜根譚》在陛下那兒怕是露餡兒啦。”
朱厚照一呆,接著神情惶恐起來:“啊?原來秦堪被召進宮竟是我害的?可這怎生了得!”
站在大門不遠處惶然不安的杜嫣恰好只聽到了這一句話,杜嫣頓時勃然大怒:“那日是我打你。你若欲報仇,只管找我便是,為何害我家相公?狗賊,今日我非揍死你!”
“不是,秦夫人,這事兒誤會了……大用,劉瑾,快,護駕!我也進宮去。秦夫人,莫打了,啊……皇宮紫禁。武士執戈巡梭戒備,昨夜一場霜降,乾清宮前的廣場上結了薄薄的冰,百餘名小宦官正匍匐在地上,細細地用小鏟鏟著冰層,冰層鏟淨又有宦官用掃帚掃淨地面,幾名推著小車的宦官再撒上一層粗鹽。
秦堪第三次進宮了,心情很抑鬱。
第一次跟東廠打架,第二次跟壽寧侯吵架。第三次幫太子舞弊……
一個從外表到骨子裡都散發著斯文人氣息的謙謙君子,為何每次進宮都彷彿前世在學校闖了禍,被叫進教導室捱罵的壞學生一樣?
弘治皇帝實在應該反省一下自己,看看他手下都一幫什麼人,老跟好人過不去……
從離開家一直到進皇宮。秦堪一路上都在琢磨,他在思考編個什麼樣的瞎話把《菜根譚》一事混過去,畢竟弘治帝若非要給他扣一個“蠱惑東宮”的罪名,他可承擔不起,只能盡力把“蠱惑”二字改為“教育”。事情的性質便朝積極的方向扭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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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秦堪給朱厚照的是一份很正經的,不比四書五經遜色的《菜根譚》文稿,所以弘治帝才有興趣召秦堪進宮解釋這事,若秦堪給朱厚照的是《金瓶梅》,此刻他的腦袋大約已掛在城門樓子上等著晾乾過年了。
自進京師以來,秦堪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有向上攀爬的野心,因為他有理想,他需要權力,同時他也有害怕不被這個時代所容的畏懼心,所以他一直活得很低調,很不顯眼,用一種很逼真的演技瞞騙了所有人,他不希望被文官們關注,更不希望別人對他的關注是負面的,在這個人治大於法治的年代,負面的關注很容易丟了性命。
可惜他算漏了一點,一個好的演員不一定是好的師父,他在這頭小心翼翼的時候,那頭的東宮太子一出手便讓他狠狠一頭栽進了坑裡……繞過乾清宮,過太廟,太社稷,十來名武士將秦堪帶到文華殿門前,尺餘高的門檻外單膝跪奏道:“錦衣衛內城千戶秦堪帶到。”
門口值守的太監抬眼從秦堪臉上一掃而過,拂塵輕輕一甩,入內稟報去了。
等了半柱香時分,殿內太監才尖著嗓子呼道:“陛下宣秦堪入內。”
秦堪剛抬步準備跨進殿內,身後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朱厚照神情狼狽,一隻眼眶微微泛黑,頭髮衣襟凌亂地匆匆跑來。
秦堪愕然:“殿下半路被人劫道了?”
朱厚照嘴角抽了兩下,指著秦堪道:“這事兒先不說,回頭我再跟你算帳……”
說完朱厚照拉起衣衫下襬便往殿內跑去,跑了兩步又覺得心中一股憤忿之氣難平,朱厚照又蹬蹬蹬跑回來,不輕不重地朝秦堪屁股踹了一腳,悲憤地指著秦堪:“叫你不關門,叫你把夫人放出來……”
說完又扭頭朝殿內跑去,一邊跑一邊大叫:“父皇,此事與秦堪無關,是兒臣胡鬧,父皇莫責罰他……”
弘治帝坐在殿側暖閣的龍案後正批閱奏本,見朱厚照跑進來,於是頗覺氣憤又無奈地看著寶貝兒子,大明江山毫無懸念的唯一繼承人。
“整日瘋瘋癲癲,成何體統!給朕老實坐好……你眼眶怎麼了?”
“兒臣剛才跑得太快,不小心摔著了……”朱厚照年紀雖小,終究還是講義氣的,既然當秦堪是朋友,便不會讓這位朋友青年喪偶。
頓了頓,朱厚照急道:“父皇,《菜根譚》是兒臣逼秦堪寫的,兒臣不喜讀書,又怕被先生們責罵,故而威逼秦堪寫了這份文稿,冠以兒臣之名,想震震那幾位先生,以後莫再絮叨兒臣的學業……”
弘治帝聽在耳裡,胸中頓時冒出一股怒氣,抖抖索索指著這不爭氣的兒子,怒道:“住口!你的事朕稍後與你算帳,如何處置秦堪朕自有分寸,不用你插嘴!”
走到暖閣門口的秦堪沉沉嘆了口氣,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