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時間這東西,卻是當真不等人。
想到這裡,她微微嘆息一聲,抿著嘴唇將銀針收回,滿意地聽見病患呼吸漸漸趨於平靜。
這一年的時間裡,她每日上午教林子屹和春兒學習經論史書,下午便來醫館幫忙,日日不輟,竟也攢下了不少銀兩,至少,下一步的路費卻是攢夠了。
她欲回到北方中山無極一帶,一來那裡是她的老家,總要比其餘地方來的熟悉一些,二來曹操等人必定想不到她會悄悄隱身於自己身邊不遠處,即便他們派兵來找,也定是無法顧及到此處。
“公子,那邊的病患已經醒了,用不用去看一下?”正在規劃著下一段時間迴歸北方的行程,洛水卻忽然聽見一邊僕役的小聲召喚,連忙拿了徐振幫忙打造的銀針,匆匆跑到病患面前, 從容施針。
經過一年的實踐,她已漸漸將《青囊經》的內容融會貫通,鑑於先前修覆文物時必備的精準,高度要求精力集中的認穴與手術自是不在話下。除了一些難度太高的手術之外,其餘的小手術,她的成功機率也漸漸向先前的華佗靠攏過去,雖不至於百發百中,七成的機率也總是有的,以至於徐振每每遇到疑難病例,總會先行前去詢問她的意見。
洛水靜靜觀察一下病患的臉色,滿意的點了點頭:“大致不礙事了,我給他開個藥方,每日服用兩次,連服十天便能痊癒。”
病患的親屬千恩萬謝的接過洛水寫好的藥方,又顛顛的跑去櫃檯抓藥。
徐振心地純善,醫館對富人收費稍高,卻又時常免費為四周窮人看病,是以他在整個江東風評都是甚佳。此等人物,洛水一向心有尊重,是以她在醫館中幫忙時,亦是竭盡全力醫病救人。
洛水正在與病患說著話,那邊徐振卻是匆匆忙忙地跑進來,拉住她,氣喘吁吁。
“徐掌櫃,有什麼事麼?”洛水當下便將目光從病患身上移開,輕聲問道。
“有倒是有,我想請你替我走一趟,有一個棘手的病患需要治療,但我又留在醫館裡,走不開。”徐振抓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哦,在哪裡?”洛水笑著問了一句。
“在——軍營裡罷!周都督恰巧行軍路過此地,剛才剛有一個軍營中的兵士前來相邀,想來是營中的某位將士得了急病。”徐振不無擔憂的回答道:“再怎麼說周都督也剛剛在江陵打了場勝仗,這一次,我們怎麼說也要幫忙治療一下,不過——唉,委屈你了!”
“哦,沒關係,我準備一下就去。”洛水笑笑,徑直提了藥箱便要離開。行到醫館外堂,果真看到一個目光焦急的東吳兵士,看到她拿了器材出來,忙不迭的走上前來,開口欲言。
垂首行了個禮,洛水淺笑說道:“徐掌櫃有事不能來,我的醫術與他相當,便代替他去探看一番。”
小兵點了點頭,當下便帶了她一路行往城外的東吳軍營。
*** ***
方才進入軍營,肅殺之氣便撲面而來。
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一絲悲痛,接待她的甘寧將軍更是紅腫了眼睛,想來是幾天幾夜都沒有睡好。
一路隨著甘寧等人行至中軍帳,洛水卻又另外看到幾個從各地叫來的醫者,還有幾位軍醫模樣的人,所有人都紅腫了眼睛,不是瑟瑟發抖,便是囁嚅不語。
洛水望著身邊幾位被召集來的大夫,心中不由得暗歎一聲——看來她猜得沒錯,這一次,病的是周瑜。而且,不久之後,便是他的死期了。
甘寧在營帳前說著話,她卻一句都沒有聽進去。想了一想,她走向幾個看上去資歷較老的軍醫,緩聲問道:“請問將軍的病是從何時開始的,情況如何?”
“將軍原本就在戰場上受了劍傷,又因為天氣驟然轉變身染風寒,此時已經——已經高燒不醒了!”等了一會兒,才有一個年紀稍輕的軍醫期期艾艾的回答道。
洛水點點頭,這種情況她早有預料,也便不甚驚訝。
“他這等的狀況,是從何時開始的?”洛水輕聲問道,眼前又浮現出那個白衣泛舟的身影,那般的自在與灑脫,卻仍舊逃不過命運的制裁。
再怎麼說,她與周瑜,都僅有那匆匆的一面之緣——
“一個月前,將軍從江陵南下,當時便有些發熱了,將軍卻沒曾在意,只是一味的吩咐大軍南下。接下來,他的身子就不行了,有半個月的時間,身上的熱度一直都是時輕時重的,好歹將軍性子堅強,這才撐到了這裡,不過——他每天總要有半日的時間昏昏沉沉。”又是那個剛才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