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青花搖鈴樽本是你母親從孃家所帶來的陪嫁之物,在生之時也甚是喜歡,就這麼跌碎了著實可惜。憐香,你在孝府多年,怎生的如此愚手魯腳,大太太又剛歿去不久你就打爛她的心愛之物,實著該罰。來人,喚了訓導嬤嬤季廣壽家的來,把她領出去,打竹板子二十。”
憐香一聽章榮孝這話,嚇得登時都咚地一下子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求饒:“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奴婢粗手笨腳,不知道這青瓷瓶子是大太太的舊物,只當是素日裡插花枝的舊瓶,因著急扶著三太太才不小心拐到的,奴婢願用月錢銀子賠贈大小姐二小姐,可千萬別領了我出去,老爺!”
憐香連連磕頭帶求饒,連眼淚鼻涕都快要流出來了。
要知道這打竹板子可不是什麼輕罰,要脫了外服只著裡衣被教養嬤嬤痛打的,雖然嬤嬤們力小,比不得外頭的傭僕小子們,但是這二十下打下來,就算不皮開肉綻,也得十天半月腫痛得不能行動的。況這一下打下來,整個府裡上下幾百口子都眼巴巴地看著,她今後就別想在丫鬟傭僕之中再抬起臉來了。
章榮孝看憐香連連地磕頭,他心底裡也是知曉的,自從林氏去了之後,這一房兩女一子已經成了個風雨飄搖沒得依靠的,再加上燕姨娘得了他的令,掌家行事一段時日,府內眾人一半是姚姨娘的舊識,一半是燕姨娘買通施恩的,只剩下這幾個小小少少,白憑著被人欺負的份兒。他今日坐在這裡,這小丫鬟還敢開口對知秀不敬,他若不在這裡,這些沒規矩的傢伙們對她們姐弟三人,已經可知。所以他要打憐香的板子,也不過是殺雞駭猴,給那些人一些臉子看清楚。
因而垂了臉,低道:“家有家規,做了事還沒得受罰?蔣嬤嬤,把季廣壽家的叫來,快領了她出去!”
蔣媽媽站在一邊,也不敢應是,也不敢應不是。
知秀雙手還在流血,卻已經高興地快要拍起手來了。知秀早就想好好地教訓一下這個嘴巴毒狠的憐香,足足跟她的主子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但是她的主子尚萬事都不出口,反到憑著她一張嘴什麼都敢說出來了。今日看是要好好地痛打她一通,讓她也知道她們兩個嫡小姐的厲害。
登時外頭的人就已經叫了孝府裡看家的大嬤嬤季廣壽家的女人金氏,金氏一進門跟章榮孝行了禮,就立刻命身後的兩個婆子抬了憐香就往外出去,憐香還在大叫著求饒,並把眼光都投向了燕姨娘。燕姨娘是個何等聰明的人物,她早從章榮孝的眼光裡看出了他今日所事的目的,知道她勸也勸不住,開了口反而會添章榮孝的厭惡,一時眼睜睜地看著憐香被婆子拉了出去,巴巴地連句話都不敢說。
稍片刻,就聽到屋外不遠處響了幾聲痛叫,慘聲連連。
燕姨娘被驚得心尖肉跳,回頭去望那知秀和知妙那兩個小丫頭。
知妙還在低著頭給她的妹妹抹藥,並周媽媽取了白綿布來,她拿了布條,細細地給妹妹包裹好了,還把妹妹的手略握了一握。
知秀被這一握,心底眉尖滿是暖暖的。她向來以為姐姐是個沒用的,少不得逼自己挺身出頭,和這些恨不得一口吞了她們的丫鬟婆子們出口相立,但沒想到今日姐姐不過低頭說了一句,就把燕姨娘身邊最得力的助手給拉了出去,生生打了二十板子!知秀眼底的笑意,都快溢位來了。
知妙卻把她包好的手微微地一握,低道:“好了,吃飯去罷。”
知秀立時就乖乖地坐回到椅子上去。
知妙也低著頭,坐回章榮孝的下首。
表情依然靜靜乖乖地,和平日沒有什麼兩樣。但誰知她坐在那裡,心內已是沸反盈天,蒸騰攪動。她以前是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說過這種話,也沒有明裡暗裡指誰向誰,又特意訓導誰。她不過是說了短短的一句話,就令一個大丫鬟被拉出去痛打,慘叫傳來,這樣的事情如果在她生活的時代,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但是自從她穿越至此,大家大族的規矩她也在暗暗地知曉,雖然她覺得穿越大神給她開了金手指,賜了她嫡生長女的身份,是可以讓她安安靜靜地過活,平平淡淡的享受。但是沒想到歷經了這幾月之後,卻發現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她這嫡生長女的身份,一旦失了嫡母,身下又有一妹一弟,再加上另兩房均有子有女,家族又是行商,各房各室要爭的不僅是身份地位,更是為了將來的嫡子庶子家產分業這樣重大的事情,所以雖然兩房姨娘明裡像是要拼命爭上位,但其實暗裡更加洶湧的是將來的家業之爭。所以她們三個沒有了嫡母庇護的子女,自然就成了風浪裡最容易被掐熄的那一枝,所以燕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