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低雲暗,密密翠墨的顏色隨風長傾,如輕濤拍岸,層層起伏,飄飄搖搖。
夜天湛站在竹亭之中,一言不發,神情冰冷,卿塵立在他身後,亦不知改如何開口。
“卿塵!”夜天湛低喝了一聲,卿塵慢慢說道;“孩子……要出生了。”
夜天湛猛地低頭,驚見卿塵襦裙上已是鮮紅一片,那紅迅速蔓延,不過片刻便浸透了輕薄絲絹落到細花雕紋的玉磚之上,纏蔓花枝染了血色,濃重刺目。卿塵卻似無所覺,“我說過,他死,我隨他……你死,我用我的命護著……你相信我……如果……如果我撐不過去……你們……”
周身不知來自何處的痛楚越來越重,越來越急,卿塵緊緊咬著牙關,想凝聚一點兒力量把話說完,卻連呼吸都艱難起來,只死死看著夜天湛,目露哀求。
夜天湛面上一片雪白,額角青筋隱現,不知是他的手攥著卿塵,還是卿塵的手攥著他,那支玉簪不看重力,“咔”地斷成兩截,碎面直刺掌心,劇痛鑽心。
他忽然極快地低聲說了一句:“我答應你。”俯身迅速將卿塵抱起來。
卿塵心頭驀然一鬆,身子便軟軟地墜落在他的臂彎中。
碧落黃泉為君狂
雨急風驟,刷刷抽打著殿階,一列青衣內侍匆匆穿過廊前,當先一人捧著藥爐步履慌忙,其後數人手託藥匣急急跟上。
他們剛轉進內殿,便有幾名緋衣侍女端著銅盆魚貫而出,盆中盡是濃重的血水。再有侍女端了清水進去,片刻出來仍是駭人的血色。
殿中燭火忽明忽暗,人影憧憧,來往宮人,進退無聲。唯有皇后低抑的呻吟聲自屏風重帳之後傳來,斷續落在窒悶的雨聲中。
天黑近墨,悶雷滾滾震動琉璃重瓦,夜天凌在殿中左右踱步,困獸一般,身前十幾名御醫匍匐跪地,人人汗出如漿。
雨聲越急,似乎漸漸蓋過了寢帳內的聲息,忽聽一聲亂響,兩名御醫倉皇步出,險些將屏風撞倒。
夜天凌霍然回身,兩人已撲跪在面前,為首的御醫令黃文尚磕頭顫聲說道:“皇上……時間太久,娘娘怕是撐不住了,臣請皇上示下,用不用參湯?參湯能讓娘娘撐到孩子出生,但是……但是……”
夜天凌喝道:“但是什麼?”
一旁的何儒義急忙接道:“但參湯極易引起血崩之症,只能保孩子。”
“混賬!”話未說完,夜天凌勃然怒道,“朕什麼時候說過讓你保孩子?”
何儒義以額觸地,“請皇上三思!”
夜天凌一把將他從地上拎起來,冷冷的聲音直逼到眼前:“你給朕聽清楚了,皇后要是有什麼不測,你們誰也別再來見朕!”
“皇上!”
“皇上!”眾人叩首跪勸,夜天凌充耳不聞,只一聲毫無餘地的怒喝:“還不快去!”
眼見皇上盛怒,黃文尚與何儒義再不敢多言,匆忙叩頭退回內帳。
一陣邪風撞上窗稜,“哐”地將長窗吹開,風揚金帷,雨溼鸞幕。霎時間外面一個身影落在夜天凌眼中,激起他眼底厲厲寒芒。
殿外廊前,夜天湛一直未成離開,雨已將他半邊衣衫溼透,更將他襟袖上的血跡染得濃重。
那是卿塵的血,從他將她抱到寢宮的一路上,她的血就沒有停止過,滲進絲帛的紋路附在他的身上冰涼刺骨,帶來沉重的恐懼。
是恐懼,他獨入敵國時千軍萬馬,面對帝都鉅變驚濤駭浪、朝堂之上明槍暗箭都從未感覺到恐懼。
那些時候退也好,輸也好,無論失去什麼他都有十足的信心還能贏回來,但此時,如果失去了,便終此一生再無法彌補。
閉目仰頭,一陣雨水撲面而來,他激靈靈打了個冷顫,身後卻有一股更深的寒意,陡然回身,正撞上夜天凌怒海狂濤般的眼睛。
夜天凌雙手在身邊緊握成拳,根根筋骨分明,見他轉身,眼中利芒閃現,揮掌如刀,劈面擊來。
夜天湛抬手隔出,風雨下兩人掌風相交,激起冰水飛濺,一股排山倒海樣的勁氣直將夜天湛逼退數步,身形一飄,落入雨中。
鋪天蓋地的雨澆下來,夜天凌步步逼近,指著他怒問:“你究竟和她說了些什麼?她痛成那個樣子,就只跟朕說了四個字,善待湛王!孩子和她都危在旦夕,你現在滿意了?你是不是想要她的命?”
夜天湛痛恨交加,亦怒喝道:“我說了什麼,我還能說什麼?我答應她待你如兄如君,答應她絕不對你有任何不利!孩子是你給她的,你明知道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