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也嘆了口氣。這三個多月以來,因裴行儉日日都在家中,自己又是一概不見外客,柳如月不曾登門,只是隔三岔五會託雲伊送些小物件過來,或是兩色針線,或是解悶的小玩意,這份好意她自然是心領的,沒想到好容易真的等到了方烈上門,他們卻似乎是什麼忙也幫不上。
裴行儉上下看了琉璃一眼,見她穿著半新的月白色衫子,頭上只挽了個單髻,臉上未施脂粉,但雙唇嫣紅,看去倒比往日更容光煥發,點了點頭,“你這樣便很妥當,夜裡有些涼,你加件半臂隨我去前邊吧,既然柳阿監要來,你露個面到底妥當些。回頭我再陪你用膳。”
琉璃忙應了一聲,回身拿了件錦半臂套在外邊,跟著裴行儉到了堂屋。門簾剛剛挑起,便見到屋裡坐榻上端端正正的坐著一人,身影挺拔如松,燭光中的面部側影的輪廓更是極其清晰漂亮。
大約聽見門簾響動,這位方公子利落的起身轉過頭來,琉璃不由腳步一頓,這才明白裴行儉說的“樣貌變化不小”“顯眼”是什麼意思——在他轉過來才能看見的另外半邊臉上,竟有一條長長的傷疤,從眉梢下面直到腮邊的鬍鬚裡,雖然還算不上獰惡,卻給這張原本應是十分英俊的臉上平添了幾分煞氣,加上如刀的眼神,大概是有意蓄起的鬍鬚,以及身上那件交領胡袍,雖然頭上還是唐人的幞頭,看去竟更像是條地道的突厥漢子。
見了裴行儉和琉璃,他抱手行了一禮,“有勞長史與夫人了。”禮數半絲不錯,說的也是一口標準的河洛官話。
裴行儉欠了欠身,“方兄不必多禮,裴某與拙荊都曾勞煩過柳娘子,些須小事,不過舉手之勞,不足以報答柳娘子仗義相助之萬一。”
聽到柳娘子這三個字時,方烈原本有些過於銳利的眼神明顯柔和了許多,展顏笑道,“是方某應多謝兩位照顧舍表妹才是。”他這一笑,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整張臉也突然生動了許多,依稀又有了幾分長安俊秀公子的風采。
琉璃心裡不由暗歎了一聲,卻見方烈突然微微一皺眉頭,目光看向門簾處,眼睛驀然變得亮若晨星。她有些奇怪,也往外看了一眼,略過得片刻,才聽見門外的傳來了腳步聲與低聲的招呼,“柳娘子來啦。”
琉璃向後退了一步,站在了裴行儉的身邊,目光看向門簾,一顆心不由也跳得快了幾分。彷彿等了好大一會兒,那門簾才被輕輕的挑了起來,露出一個淺綠色的身影。柳如月的臉上大概略施了些脂粉,卻依然看得出臉色比平日蒼白了許多,雙頰上有些不大正常的紅暈,一雙總是不語帶笑的靈動眸子只是呆呆的落在方烈的臉上,漸漸的從指尖到裙底都有些發顫,還是咬緊下唇一步一步的走了進來,走到離方烈還有兩步的地方收住了腳,目光這才從方烈的臉上轉到了他的頭髮、衣裳,嘴唇微張,大約想說一句什麼,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方烈的目光當真便如烈火一般,一直膠在柳如月的臉上,此刻倒是先開了口,聲音有些低啞,“阿月,你,過得好不好?”
柳如月眼中驀然湧上了一層霧氣,“我能有什麼不好?只是你……”聲音有些哽咽的說不下去。
裴行儉和琉璃相視一眼,裴行儉咳了一聲,含笑道,“兩位先敘敘舊,裴某與拙荊暫且失陪片刻,失禮了。”說著拉起琉璃便走了出來,對守在外面的小檀和小芙點了點頭,轉身回了內院。他的神色一直平靜,只是握著琉璃的那隻手,卻半刻也未鬆開過。
堂屋裡,另外兩雙手也終於握在了一起,一雙潔白柔美,手背上還有圓圓的小窩,另一雙卻是佈滿了硬繭與細微的裂口。
方烈的目光依然炙熱,聲音卻極為輕柔,“阿月,我的樣子是不是嚇到你了?”
柳如月輕輕搖頭,目光在他臉頰的傷痕上停留了片刻,神色裡盡是憐惜,“還疼不疼?”
方烈臉上露出了笑容,“都幾年了,哪裡還能疼?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和兄弟們鬧著玩時不小心被刀鋒劃了一下,我在那邊並不曾吃什麼苦頭,不過是跟著將軍四處打獵,喝酒吃肉,好玩得緊,原想著橫豎一個人,這樣一輩子混過去也是個逍遙乾淨。”
“只是自打去年知道了那對母女的下場,我便一直掛念著你,不知你過得如何,託了好幾個去長安的胡商打聽,也沒個結果,我想著待這邊戰事一定,便自己回去一趟。卻沒想到,你居然會來西州找我阿月,我聽裴長史說,你是跟著商隊過來的,可你是怎麼出的宮?”
柳如月眼中的淚光猶在,臉上已露出了微笑,“你離開長安之後,我便入了宮,設法在立政殿做了女官,時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