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
眾人因為他的突然出聲靜了一瞬,鄒衍應聲回頭,這次是真的笑了。
“很適合你。”女人眼中透出溫暖與欣賞,眨了下眼,趁那些聒噪的男人們還沒有繼續群起而攻,對刑心素伸出一隻手,“過來。”
刑心素微有些臉紅,猶豫了一下,仍是堅定地舉步走近。
“鄒刑氏,啊,就是這位——我家親親夫郎。”鄒衍穩穩地握住男人畏寒的手掌,“他是我鄒衍要捧在手心呵護疼寵一生的男人,與各位種屬不同,以後還是請諸位莫要高攀了。……哎呀!抱歉抱歉!瞧我,忘了禽獸可能根本就不懂人言!嘖,浪費口水!”言罷,不等他們反應,又扭頭對一旁吃驚地張大嘴巴的夥計道:“大姐,煩請將我們夫婦方才挑選的衣物布料送到我家,定金在櫃上。”最後,朝那群尚沒有回神的大叔們挑挑眉,齜牙一樂,偕著自家夫郎,舉步,走人!
……
片刻後,布坊夥計恍悟般低頭收錢,欲哭無淚地發現櫃上那閃閃銀錠不知何時早已失蹤,只剩下一串灰撲撲銅錢……
——嗚,果然是……定金。
番外二 心素視角
“他是我鄒衍要捧在手心呵護疼寵一生的男人。”
夜已深沉,我躺在妻主身邊睜著眼睛,了無睡意。白日裡發生的事情如“走馬燈”般不停地在腦子裡回放,最後則總是停駐在女人的這句話上,音量不高,清晰流暢,沒有絲毫遲疑與猶豫,認真坦率的眼神卻讓我很快便意識到,這不是一種宣告,而只是一種陳述,陳述的內容就是她以為的事實,彷彿天經地義般的存在,沒有任何其他的意外與可能。
那一刻,我無法控制地回視著她,突然想起娘在娶二爹的前一晚,她將我叫到自己房裡。
“我這輩子想娶的人,只有你爹一個,我想呵護憐寵一生的人,也從來只有他一個。”母親黝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緊盯著我,一字一句說得極為認真。
當時年幼的我根本不明白話中之意,只覺大半身子藏在陰影裡,眼神陰鬱幽暗的母親顯得格外陌生和可怕。而直到現在,我也無法確定,當年那些話,娘到底是說給誰聽的。
那麼今日呢,妻主的這句話,是說給我聽得?抑或……僅是為了應付那些主夫們的說辭?
輾轉反側,越是告誡自己不要多想,越是焦躁無法成眠。
我輕輕抽出被她握在掌心的手,溫熱的瘡口暖得發癢,剛想撓兩下,卻憶起前兩日剛被她輕聲訓斥:“別動!這麼大的人了,都不會好好照顧自己,若是再抓爛了怎麼辦?”
那時的她端著一小碗熬成糊狀的鮮薑汁,一邊輕輕地替我塗抹在凍瘡患處,一邊佯怒般對著我吹鬍子瞪眼,黑色的眸子裡蘊藉著關心與暖意……
我知道,我一直被她護著,明裡暗裡,無數次。
剛開始是不可思議和無法確信。眉還是那眉,眼還是那眼,但出獄後的妻主總有種讓人說不出的違和,神情姿態、言談舉止似是而非,眉宇間卻戾氣盡去,整個人平和沖淡了許多,特別是她總用那種帶著探究與審視的目光暗中觀察我,彷彿從未見過的陌生人,隔著距離,不帶絲毫慣常地惡意與厭惡……我原以為這一切只是自己的錯覺,現在看來,的確有什麼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不同了,最起碼以前的“癩鄒兒”絕不會在天寒地凍的三更半夜替個陌生人挖坑築墳,尤其那人還是世人眼中的下賤男寵……
越和她相處,越無法將以前的她與現在的她重疊。
她將最後半塊糧食讓給我,裝出一副早就吃飽的樣子;她故意在公爹面前抱怨說睡不好,然後光明正大地拉住我,不讓我早起;她會嚷嚷著要沐浴,接著把大半熱水偷偷倒進我洗衣的盆裡;她不顧我惶恐地拒絕,將自己一件半新的棉衣披到我身上,然後對著我耍賴似的笑:“怎麼樣?現在就不是女人的衣服了吧?你也不用擔心什麼晦不晦氣的。”
……她花了十二分的心力,只是想讓我過得好些。
這一認知,自那次站在廚房外不小心聽到她故作曖昧地勸爹讓我一起上桌吃飯起萌生,到現在幾乎毫不懷疑地確信……
我自知非輕信之人,卻在這麼短時間裡交付信任,可以想象妻主到底付出了多少。
她就如同自己所說的,將我如珠似寶地捧在手心中,做一切能讓我舒心暢樂之事。
心素。
就連記憶中摻雜著求而不得苦意的乳名,在她口中念出,也是親切的、歡喜的、充滿鮮活的生機與悱惻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