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衍皺著眉,心中頗不是滋味。品鑑大會,說得冠冕堂皇,還不是藉著風雅的名頭行那淫靡之實。若大姐的心上人真的淪落至此,她擔心地看一眼李然,卻發現短短時間,女人已經重新鎮定下來,堅毅的側臉給人一種固若磐石之感。
“知道嗎?他是一名官倌,亦是我明媒正娶的夫郎。”盯著“軒綺閣”三個燙金大字,李然沉聲留下一句隱隱有鏗鏘之音的話語,穩穩舉步踏入。
官倌,多是罪臣家眷遺孤,一入賤籍,終身不得贖買脫籍,即便是死,也要死在這骯髒汙穢的風月場所,再無片刻清淨可言。
“唉……”終身不得脫籍啊。鄒衍嘆息,搖搖頭跟上前去。唯今之計,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進入大門,先交一兩入場費,鄒衍領到一塊寫有編號的木牌,見大姐陰沉著臉站在一旁等她,手上空空如也,不由好奇道:“大姐,你沒領到號嗎?”
李然的臉色更黑上一分,瞟一眼知道自己問了個笨問題的鄒衍,不發一言地繼續往裡走。
——原來,這就是為什麼言墨說要讓李然帶個人來的主要原因啊?可是 ,這到底又是為什麼呢?
拍拍一腦子的問號,鄒衍繼續跟上。
裝飾富麗堂皇、豪華氣派的大堂內,高高的舞臺上已經有人在表演,二樓包廂早被有錢有勢的人包下,一樓的桌子也被人給佔光了,大多數人都是站著,或附庸風雅地裝作欣賞琴音,或眼閃淫光暗自品評環肥燕瘦,間或交頭接耳說幾句不入流的葷段子。
鄒衍在李然身邊站定,立刻感到有幾道視線多掃了她兩眼,大多是鄙夷輕視,這個正常,畢竟她和李然兩個的衣著服飾比起現場諸位來很是簡陋。但似乎也有不一樣的,鄒衍順著目光,眼角掃過去,居然發現一個令人意外的人物:雷小寶。
——她怎麼會在這?
不是說看不起人還是什麼,這裡光入場費就差不多是普通人家一個月的生活費,實在想不通她到底想幹什麼。
欣賞欣賞裝潢擺設,再聽聽絲竹彈唱,本來還想瞄兩眼這個世界所謂的美男,但是塗脂抹粉、嫋娜嬌俏的實在不是她那杯茶。
直到鏗鏗琵琶聲起,似金石相擊、錚然有聲,又似長箭劃空、疾如迅雷,立刻讓聽了滿場柔婉輕緩的靡靡之音的眾人精神為之一振。
一位身著青衣的男子緩緩自高臺步步踩下階梯,膚白如玉,廣額高顴,鼻樑高聳,鼻頭微帶一點異域風情的內勾,眼睛是深邃的,內裡冰寒一片,但顧盼間卻自有一股冷傲的媚意,他的右邊額角至眼尾處畫了一隻斂翼的蝶,隨著每一次睫毛的扇動,帶給人一種微顫垂死的錯覺。
他在各色嫖客中從容行走,懷抱琵琶邊行邊彈,居然一音不亂,而周圍眾多女人竟無一人敢伸手沾香。
一曲畢,滿堂皆喝彩。
他微彎腰行禮,直起身,眼珠掃視一週,唇線略略勾起,露出今夜以來唯一一縷淺的不能再淺的笑意,給人的感覺卻像一下從寒冬臘月進入春暖花開,瞬間已是兩重天。
眨眨眼,鄒衍從目睹近乎奇蹟的笑容中醒過神來,剛想和大姐說些什麼,卻發現向來冷靜自持、沉穩如山的女人雙眼貪婪地膠著在場中央的青衣男子身上,目中熱淚滾滾,沿臉頰滴滴垂落,她卻似毫無所覺般,一直一直看著他看著他看著他……彷彿光是如此,便已可地老天荒……
“瑾兒……”李然雙唇翕動,低低吐出如泣血般地呢喃。
“奴家豔青,多謝各位今夜捧場!”青衣男子似毫無所覺般,面上帶笑,冷中裹媚,激起眾多女人的征服欲與施虐欲。
想看他摘下冷淡的面具,想讓他只對自己展露笑容、想使他在自己身底柔婉低泣、展露媚惑淫靡的一面……空氣中浮動著名為慾望的燥熱,一時間豔青今夜的報價竟已高達一 百兩,甚至超過軒綺閣的頭牌……
“一百兩……”鄒衍皺了下眉,知道現在神思不屬的李然是指望不上了,只能硬著頭皮道,揚聲吐道,“黃金。我要包下豔青公子從今夜起的一個月時間。不知言墨管事可有異議?”
眾人譁然,要知道像嫖娼這種東西,本就是圖個新鮮,若這股子新鮮勁過了,到時候十兩銀子一夜都算是多的。花一百兩黃金來包一個年紀偏大、姿色勉強算得上上乘的男人,即便他確實有股子不太一般的勁味兒,卻也與撒錢無異,再看開口之人,原以為是哪家的紈絝姊妹,卻不料只是個衣著寒酸的平頭百姓,再有人認出是以前那個混混“癩鄒兒”,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一樣興奮,想看出些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