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是逐利的,買下嘉獎狀能省下一些銀子還能省心,出門在外不再擔驚受怕,一年花這筆銀子怎麼算都是超值。
嘉靖皺眉道:“假若這嘉獎氾濫出去,怕就怕商賈日漸增多,百姓不務正業。紛紛效仿商賈,做這投機取巧的勾當。”
嘉靖畢竟不是傻子。此時又不禁想到大明朝的國策問題了,徐謙的這一個舉措無疑是徹底動搖了大明朝輕商的國策。商人之所以低賤,主要表現在政策上的歧視,商人要押貨,按大明律,就必須要有路引,而路引是由官府開具,還必須有人為其作保,雖然大明朝流民甚多,出門在外需要攜帶路引已經成了一紙空文。可是各路關卡對於商人的檢查極為嚴格,說白了,這些人不去查流民,是因為流民沒有油水可撈,而商賈的油水甚大,因此流民們不需要路引,讀書人不需要路引,士農工商,人家只抓你商賈。沒有路引的,一旦捉到,少不了要關押起來,讓家裡人來打點;就算是有路引的也少不了尋些理由為難。這種歧視性政策讓商賈苦不堪言。
正是出門在外從商之人艱難無比,雖然看上去光鮮,可是吃肉的時候有。捱打的時候也是不少,因此大大制約了商業的發展。不是特別的人,或者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一般人是絕不會從事商業的。
在這一點上,朝廷表現出了默許的態度,因為在他們看來,若是取消這些制約就能減少從商的阻礙,使得商賈日益增多,成為效仿物件,最後從商的人越來越多,農人不思進取,紛紛拋掉田地去做這勾當,最後不但會敗壞社會風氣,還可能導致糧食的減產。
嘉靖畢竟是深諳政治的老手,自然不會迴避這個問題,他繼續道:“假以時日,且不說朝廷之中多少人反對,就說一旦放開了商賈,宮中固然是掙了銀子,可是這老祖宗的國策只怕也要面目全非了。
徐謙沉默了一下,道:“學生聽過一個典故,沒了張家賣肉的,照樣還有李家賣肉,朝廷對尋常商賈打壓甚緊,使得許多人不敢輕易行商,可是我大明朝照樣不是商賈遍地嗎?商賈缺一不可,否則我大明朝土地廣葆,沃野千里,府縣無數,如何互通有無?尋常人固然是行商不易,可是微臣所知的是,一些高官顯貴卻趁機而入便是覷見了這其中的巨利而指使家人行商,就如永淳商家,他們藉著自己的人脈就可以做到暢通無阻,獲利無數,祖宗的法度制約了尋常人行商,卻是大大鼓勵了朝廷官員和各地豪紳行商,結果就是為官者家財鉅萬,又手握權柄,在地方上呼風喚雨,甚至有人廣廈萬間,僕從鉅萬,陛下,豪強之禍猛於虎,不得不有所提防啊。”
兩世為人使得徐謙說話的水平高漲,若是你對嘉靖說什麼商人有益於社會,商人也有好壞之類的屁話,嘉靖只怕聽都不想聽,因為在皇帝看來,商人有什麼好處跟他有個屁關係,有沒有商賈,皇帝老子也是歌照唱,舞照跳,根本就不可能去為這個原因,只因為對商賈生出什麼同情,而排除萬難去破除祖宗的國策。
徐謙當然不會告訴嘉靖,商人雖然唯利是圖,也有他的優點,他只需要告訴皇帝,百姓不能從商,最後就是顯貴和官員從商,這些人在朝中既手攬大權,又透過經商積攢了巨大的財富,這個財富甚至比之宮中內庫還要不遑多讓,他們的奴僕、佃戶、夥計相加起來亦是數量可觀。
徐謙繼續道:“漢亡於豪強,隋亦亡於豪強,這些豪強家世雄厚,人脈錯綜複雜,既富又貴,平時聽命於朝廷,一旦國家有難,則禍起蕭牆之內,生出取而代之之心,陛下,學生言盡於此,請陛下自己斟酌吧。”
換做是其他人,比如弘治皇帝,聽了這話或許只是一笑置之,因為弘治是個寬厚的人,對身邊的人寬厚,對別人也寬厚,不會生出無端猜測。若換做是正德皇帝聽了,或許會覺得有些問題,可是他絕不會有這樣的魄力,對這樣的皇帝來說,及時行樂才是要緊。
可是大明朝有兩個皇帝,聽到了徐謙這番話是絕不會掉以輕心的,其中一個乃是太祖皇帝,這位仁兄對官員顯貴提防甚嚴,疑心也是極重,只怕徐謙的一番話,這位老兄就要大開殺戒,不殺個血流成河絕不肯罷休。
而另一個就是嘉靖,嘉靖從本質上和太祖皇帝是一樣的人,可惜他生不逢時,等他繼位的時候,大明的天下已經不再是皇帝一人說的算了,也不是你想殺誰就殺誰,因此他雖與太祖有著同樣的性子,既聰明睿智,又多疑甚至殘忍,可是他絕不可能像太祖皇帝那樣來個快刀斬亂麻。
這個時候,嘉靖皇帝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他負著手,漫無目的地在這房中踱步,眼眸閃爍,那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