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繳納糧賦的數額,若是能完成數額,自然要給予獎勵,若是完不成數額,少不得要懲罰,尤其是那些實徵數目墊底的地方,更要嚴懲不貸,應予罷官,永不敘用,如此,方能以儆效尤。”
這話兒,明面上是個建議,實則卻是拆新政的臺,新政都已經免了糧稅,就算沒有免去糧稅,今年能繳納的糧食,怕也不會超過去年,到時候戶部若是訂個一百四十萬擔的目標,這浙江上下官員,怕都要吐血三升不可,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嘉靖默不作聲,顯然,一方面,他頗為支援徐謙的新政,可是現在,用兵所需確實不少,李士翱的辦法,也很合他的心意,當務之急,確實是湊足不足的糧秣,否則這用兵,只怕要中途而廢了。
只是本心上,他有些袒護徐謙,又覺得這樣的懲戒過重,正在他遲疑的時候。楊廷和慢悠悠的道:“李尚書的話,倒是頗有道理,現如今最緊要的,是籌措糧草,糧草都不足,還談什麼彰顯國威?老夫看,這個法子好,繳糧多的,要進行賞賜,至於那些缺額太大的省份,一應官員都該嚴懲,輕者申飭,重則罷官,有賞有罰,才能把事辦好。現在民夫都已徵用,邊鎮各部兵馬也都已經集結,許多的糧草都在往遼東、宣府輸送,這個時候,可是一點兒錯漏都不能有,稍有差錯,前功盡棄,陛下,中途而廢倒也罷了,怕就怕這朝廷被人取笑啊。”
楊廷和最後一句話端的是厲害,怕就怕朝廷被人取笑,換句話說,詔書是你嘉靖下的,到時候,連天子都不免要被人取笑。
嘉靖臉色也凝重起來,目光落向徐謙,道:“徐卿以為呢?”
這不是在等徐謙出什麼主意,而是在試探徐謙能不能完成這個額度。
徐謙道:“微臣倒也附議,只不過,既然是戶部來訂額度,浙江的額度又該是多少,總不能全憑著一張嘴巴,說是多少就多少吧。若是有人故意針對浙江,到時定出個兩百萬擔來,那浙江上下官員,豈不是都要受無妄之災?”
李士翱怒道:“本官盡忠職守,只有公心,與人並無私怨,這額度,自然是以三年內的最高納糧數目為限,比如浙江,三年前曾繳納官糧一百四十萬擔,那麼今年,就以這一百四十萬擔為額度,若是不能完成,缺額太多,這就是誤國誤民,貽誤軍機,浙江上下官員,統統都要拿辦。若是超過了這個額度……”
徐謙笑道:“是啊,超過了這個額度又當如何?方才大人也說了,有懲就該有罰,超過了額度,又該如何獎賞?”
“這個……”李士翱倒是愕然了,他畢竟只是戶部尚書,獎懲之事,還輪不到他說了算。
徐謙冷笑:“怎麼,大人方才不是長篇大論嗎?怎麼突然一下子,又不吭聲了?好吧,今日我索性在這裡把話放出去,浙江繳不出糧來,上下兩百多號官員,盡皆受朝廷懲處,可要是繳出來了呢?浙江上下官員,是不是要重賞?”
“重賞……是自然的。”李士翱只得道:“只是如何重賞,還要斟酌。”
徐謙冷笑:“想來是大人只想著怎麼來收拾下官,根本就沒有想過如何賞賜下官吧,方才說什麼賞罰分明,現在只有罰卻無賞,說的振振有詞,說到底,無非是對浙江有成見。”
李士翱怒了,道:“非是對浙江有成見,而是對新政有成見。”
徐謙微微一笑,看了嘉靖一眼:“大人這就不對了,陛下對新政都曾下旨誇獎過,大人是朝廷命官,居然和陛下唱起了反調,下官想問問,大人到底還是不是朝廷命官,朝廷命官難道不是該盡忠職守的嗎?”
李士翱啞然,他感覺到自己說漏嘴了,小心翼翼的看了嘉靖一眼,見嘉靖果然露出慍怒之色,心裡不由有些不安。
楊廷和倒是微微一笑,道:“算了,這可是宮裡,要鬥嘴,到其他地方去鬥,二位不過是政見不同嘛,都是為了公務,何必傷了和氣,徐謙,獎勵的事,老夫自會想辦法,擬出個章程,如何?”
他突然做起和事佬,倒是讓徐謙對楊廷和沒有辦法,只得道:“有勞楊公。”
說是這樣說,可是雙方心裡的芥蒂,卻更加深了。
對楊廷和和李士翱來說,下頭這麼個巡撫,簡直就是豈有此理,必須殺雞嚇猴,至於一百四十萬擔的糧食,他們也確信浙江絕對繳不出,能完成這個數額的一半,就算是僥倖了。
而至於徐謙,看著李士翱的目光有點發冷,這個李士翱有的放矢,和楊廷和串通起來要將自己陷於死地,這個時候,已經不再是政見不合這麼簡單了。
收拾不了楊廷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