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陵陽縣城,我將方才那一錠金子遞給大爺欲充作車資,他忙不迭地擺手:“姑奶奶饒了我吧!這是官銀,上面有印記的,不能花的呀!”
我這才注意到,那金錠底部果然打上了記號,竟然是“酎金”二字!
酎金?!
酎金是皇帝祭天所用,確實是由王候敬獻,但伏昊期明顯是往蜀川方向,這又是怎麼回事?
無論如何,這錠金子是不能讓人瞧見的!於是換了普通的銀子給大爺,他千恩萬謝地走了。
再回頭,仰望陵陽高高城門,我牽著阿葉的小手,頓時有些茫然,原本欲直奔西南的,可經那伏昊期一攪,竟也改了道。
如今,到底是何去何從?
“娘,我餓了!”阿葉抬頭,臉上有幾道塵土和著汗水留下來的暗溝,可憐兮兮的模樣。
是啊,日已中天,大人尚且已飢腸轆轆,何況他一介三歲小兒呢?
“走,娘帶你去吃餛飩!”
一路南行,阿葉已經愛上了餛飩的味道。這飩餛原始於北地,但總是渾渾沌沌一大碗,皮厚肉糙,一見就失了胃口。而南方人在吃上精細講究,所做出來的餛飩皮薄餡嫩,湯汁鮮美。尤其上面還飄著幾葉蔥花,綠意盎然,怎麼能教人不愛?我這一說,自然換來阿葉的一陣歡呼,精神也好起來。
*
陵陽縣本就坐落眾山懷抱之中,一衣帶水緩緩自城中淌過,將整座城一分為二,山靈水秀,紅暗梅熟,讓人無法將之與百年前的硝煙戰場聯絡在一起。
這裡是福澤天朝之地,歷來君王重視有加,就如同皇陵所在地甘泉山一樣,也有重兵把守。而且寺院眾多,大多都是由朝廷撥款所建,自古以來已成慣例,是以這裡廟宇庵堂成林,且均是氣度不凡。
一進陵陽縣,風氣頓改,街上隨處可見或黃衣或青衣的僧侶,賣香燭的商鋪比比皆是。來來往往的尋常百姓也多面容平和,似無限安樂。身置其中,也不自覺心情豁然開朗。
我心中一動,若就在這般靈靜之地僻居,也好過帶著阿葉輾轉奔波。
尋了一家乾淨的麵店坐下來,阿澤自動鑽到了桌肚底下,免得驚擾到旁的客人。
老闆娘是個胖大嬸,一看便知是原住民,胖乎乎的十分和氣。
阿葉看到別人在吃餛飩,有些迫不及待,興奮地指著開鍋:“娘,小寶也要吃餛飩!”
胖大嬸聞言笑呵呵,手腳利索:“來了!”
阿葉顧不得燙,一口一個,顯是餓極了,我眼中漸漸泛起溼意。
這時,旁邊有人嘀咕:“伊洛進獻珠寶,以次充好,這不是沒把咱們皇上放在眼裡嗎?也難怪龍顏大怒,把那伊洛的使者給斬了!”
我一驚,軒轅帝怎麼會斬了人家的使臣呢?
另一人嘆道:“哎,又不太平了!”
開頭那人顯然不同意他這麼說,聲音也略略提高:“想當年在西北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那是何等快意?如今匈奴盡滅,才是真正太平!怎的兩年太平日子一過,你就怕打仗了?”
我微微詫異,方才進來只見鄰座有兩位布衣打扮之人,難道竟是將士?
又突然覺得這個聲音很熟悉,似乎在哪裡聽過,卻一時怎麼也想不起來。
那另外一人又說:“西北戰場,荒無人煙,只見漫天沙塵,以致人瘦馬疲,至今回想起來,仍心有餘悸!”
頭一人突然壓低了聲音:“那些算得了什麼!真正讓我後怕的是皇上受傷昏迷那幾日!”
這時,一直埋頭吃著餛飩的阿葉突然抬起頭來,含糊不清地喊了一聲:“爹!”
一聲清脆,瓷勺自我手中落下,四分五裂。
*
那二人當中一人起身喝道:“怎麼回事?”
我終於想起來,他是皇上近身的侍衛!怎麼會在這裡?他在這裡,那麼皇上——
這時,胖大嬸過來打圓場:“兩位大爺,沒事!沒事!味道還不錯吧?”
我抓了一定碎銀放在了桌子上,拉起阿葉就往外走,連頭也不敢回!
然而卻被胖大嬸一把拉住:“妹子,要不了這麼多——”
這時,一人站起,語有驚疑:“你看,這婦人身邊的那條狗好眼熟!”
另一人有不耐煩的打斷了他:“你盡說渾話,這狼狗不都長得一般模樣!”
另一人不再作聲,然而,我仍感覺到如芒在背,似有一道目光在緊盯著我。
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