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族們都敬他三分,就連華敬初對他也是極為禮遇。
宮女們聊得起勁,便說到了太卜令陰俠身上,說他是如何的博古通今,見聞識廣,又說這幾日都不曾看到他。
我微微一笑,由另一邊向大殿走近。皇上身邊的小宦官楊恢眼尖,認出我來,我朝他一豎食指,他立刻噤聲,悄悄過來領我由邊門進了內殿。
站在內殿的簾子後面向外望去,大殿之上的觥籌交錯,似乎在昭示著天下太平。皇上的背影毅然不動,恍若挺立於風月之下的蒼松,談笑間驅波逐浪。
父親坐在左側下首,身著青灰色雲紋禮服。除去莽袍的他,如高山清風秀雅,讓人忘記了那曾經是在朝廷喝斥風雲的相王。而在眼前的不過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家,一位得知女兒生還喜訊的父親。
大哥坐在父親的下面,他俊秀的臉上微微泛紅,眼中略顯醉意。
軒兒就坐在他對面,雙手置於腿上,雖小卻靈動的眼睛一本正經的看著大人說話,神情居然是嚴肅的。
而黑曜,他的眼睛一直停留在手中的玉杯上,看不出任何的心事。
楊恢小聲的詢問:“娘娘,是否通傳?”
我咬了咬唇角,搖頭道:“宴上怎麼不見有謁者掌禮?”
楊恢貓著腰,雙手籠在袖中:“皇上說是家宴,要隨意些才好。”
家宴?大殿上的亮光透過簾子射進來,我微微眯了眼:“既說是家宴,就請皇上入內歇一會吧。”
他面有難色,終還是去了。
我剛坐定,皇上已經進來了。他的步子極穩,卻又邁得極快,走到跟前,探了探我的手:“這麼涼?”說罷又細瞅了瞅我的臉色:“她……回去了?”
我“嗯”了一聲,拉他坐下,他順勢靠過來,嘴角微微露出笑意:“娘子有何吩咐?”
他的臉貼得很近,暖暖的氣息撥出,帶了點醇厚的酒香。
我斂起了笑意,將頭靠在他的胸前,低聲說:“早些散席吧!”
他的身子鬆下來:“是怕我累著?”
“你自己的身體,你自己不知道麼?我是想見見父親!”我答道。
他有些意外,又像是在意料之中:“你要見他?”
“嗯!”我拉住他的衣袖,想了一會才說,“紀氏才晉的貴妃,今晚我挑了她!”
他離開我,坐直了身子,衣袖卻還在我手上,墨眸平視前方:“朕今晚就在宣室殿!”
我看了看,他有些不悅……我站了起來,舔了舔發乾的唇:“我……我不能生育!你……”
我沒有說下去,鼓勵他和別的女人生孩子,不如直接拿把刀在心頭戮一下。
他攸然抬頭,眼睛像是夏夜的星空:“我的子嗣難道還不夠多嗎?焰熾的妃子也有喜了。我遺憾的是沒有女兒,不過……本來是有的……”
我黯然:“是麼?”
“你以為我想有個女兒,就可以隨便找個人來生?而你——”他捏了捏我的鼻子,輕輕一笑:“只要調理好了,還是可以生的,你急什麼?待會宴罷我讓你父親留下來,我和曜還有事要談。”
我抿著嘴扭開頭,這樣也好,我要和父親說的話,並不想讓他聽到的。
*
內殿中沒有許可,是沒有人進來的,只有幾盞宮燈。
父親細細地端祥著我,半晌才閉上了雙眼,長嘆一聲:“沒想到你還活著……”
“我回來了……父親,您失望了?”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小顏,我是你父親!”
“是麼?”我淡淡一笑,雙唇似脆生生的菱角,“我以為您忘了,我以為您只記得大哥才是您的孩子!”
他面上一滯,嘴角顫抖著擠出來兩個字:“小顏……”
“皇上明明已經送我母親出宮,你為了心中的恨,害了她一生!”很奇怪,我心中痛極,眼中卻沒有一滴淚,連口氣也是淡淡的。
父親的臉色慘白,在跳耀的燭火映照下,忽明忽暗。
“母親生下我之後,你突發奇想,也許以後可以用來牽制皇上,卻不料我居然長得和母親絲毫不像,你不想忙到頭來一場空,所以就命畫師照著母親的模樣給我畫像。”
“你口口聲聲說怕軒兒的位置被別人搶去,於是趁皇上出征之機圍宮。我原以為你不過是想挾幼攬權,後來才知道,真相遠沒有如此簡單!”
“你的最終目的,是想將天朝的江山從烈家手中奪過來,因為當初,先帝正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