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何出此言啊?穆夏卻沒再解釋,即刻走了開去檢查城樓上兵士的武器裝備,準備射擊即將邁入射程的攻城清軍。
“阿努可敦傳令,放棄射擊,準備守南門!”
那嗚嗚的號角聲還未停歇,瞬間炮聲雷鳴乍起,腳下的青磚似有生命一般突突跳動,清軍攻城了,可……哪來的大炮?
“穆夏,穆夏!”城樓的的弓箭手得令俱換了武器,往往城樓下趕去,步履頻急,驚慌中不知道何去何從的我跟著他們走了幾步,高聲喚道他的名字。至少……在這裡,雖是敵營之地,但我知道他不會傷害我。
“你下來做什麼,快上去,目前城樓上最安全!”穆夏騰騰地跑來,移動間帶著風,把我一把拽了上去。
“為什麼?”
“你自己看,我去安排守南門!別下城樓!”朝我手中塞了一隻鏡筒他匆忙而去。
鏡中,我竟然看到了那原以為已放棄使用的紅衣大炮!那“駝城”以駝峰上的木板相連,駱駝背上的板上再鋪設以行軍用的草褥、皮墊。雖在弓箭射程距離可準噶爾弓箭手射出的箭竟是有去無回,全被“吸”在了這駝背上的厚墊子上。這“駝城”的效用就宛若一件掩飾炮營的巨大防彈衣了!
清軍遙遙趕來這麼些奇怪的駱駝竟是為了掩飾“駝城下”的大炮!那亮澄澄的炮筒此刻火光四迸,已經推進到孟納爾城的一箭之地。看這距離不過是這威力無比的紅衣大炮的三分之一射程而已,那只有一個目的……提高精準。
大炮放棄遠端而被推進到一箭之地,大炮怒吼著只朝著一個方向——南門低射,這番費勁心思,玄燁……我懂你。
不由破啼而笑,穆夏說他“狡詐多謀”,此刻卻讓我倍感驕傲。
一個藍色的身影跳進鏡中我的視線,心中一哽,幾乎讓我忘記了呼吸,眼底又沒出息地湧上了溼意……是他啊……
西天瀰漫著煙霞,因為炮火產生的塵煙讓光線混混沌沌,遠不如早晨光線那麼澄澈純淨,但我還是一眼看到了他。
駝城掩飾下的炮營後三十米處,玄燁脫下龍袍換上不屬於他身份的將軍戎裝此刻縱馬仗劍……被火槍營、前鋒騎兵營拱衛在中央。
像那隻在草原上高飛的鷹,對前方的獵物冷眼睥眤。
剎那間,我怔怔地立在那裡,忘記時間、忘記此刻的身邊的擂鼓鳴金、忘記過去、現在與未來,只看到夕陽最後殘留的那抹光,彷彿被層層摺疊著,在他甲冑上閃閃發亮。
皇帝…… 御駕“親”徵而來。
*
“我是烏拉山下的女子,不愛女紅獨愛那鷹擊長空……升空!升空!去獨享那做為勇士的光榮!”聽那女聲哼唱斷斷續續地傳來,懷裡的小腦袋立刻探了出來。
“是額吉,額吉在唱歌。”
自清軍攻破了城門後,阿敦把小巴特爾帶到城樓和我待在一起,就再沒回頭。
樓側這間用來放弓箭的小矮房裡,我抱著巴特爾捂緊了他的耳朵讓他聽不到城下震天的嘶喊,也不想讓他看到丁點兒血腥……他還這麼這麼的小。
阿敦的哼唱我也聽到,這歌我曾聽她唱過數次,昔日的歌唱聽來大氣而又豪邁,如今卻只覺得悲滄而又淒涼……唔?我竟能聽到歌聲?
這才發現,不知道何時外面靜了許多,不絕的金鐵交織之聲也早也停歇,只聽得不斷湧入城內的踏踏馬蹄聲頻響。
心下憮然,門破也即城破,孟納爾留守的兵士全加起來也不過數千卻和朝廷近十萬大軍相敵……以卵擊石的後果可想而知,玄燁應該很快就會發現這不過是個空城,阿敦打的不過是個拖延戰而已。
“額吉!“在我懷裡扭動不休的巴特爾已是不耐,掙脫了我的手臂衝了出去,跟著他後面我循聲而去……
卻見城下滿目瘡痍,屍橫滿地,陣陣湧來的血腥讓我發嘔欲吐。
半個時辰的功夫這城破後的孟納爾就宛如地獄……不忍去仔細打量,只是小心地避開腳下……那一個個本是鮮活的生命。
巴特爾哭著跑進被清軍騎兵圈起來的一處地方,那裡……是豎著準噶爾大旗之地,孟納爾城內的點將臺。他的額吉戰袍浴血正半靠在一個人的身上。
“這是噶爾丹的王妃,就是她在守這個城讓噶爾丹逃跑的。”一個校尉模樣的軍士給騎兵的一統領說道。
“呸!晦氣,這才發現敵人竟是個娘們!”
“這臭婆娘!拖延時間放走狗賊,將軍為何猶疑,屬下這就去了結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