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早知道當初就不會白挨那位夜大人的冷箭了。奴也是近日剛知荊公子的身份,否則,那晚奴定會拼命保護荊公子的安全。”
我垂眸想了想,心道他也沒必要說謊。於是冷哼一聲,不再理他,轉身回行轅。
行轅內,暖爐融寒,茶香四溢。
夜覽和聶荊面對而坐。一人頭戴斗笠,手按思桓刀,身姿安穩如石;一人斜身慵懶,臉上笑若春風,目中卻偏偏有鋒銳冰涼的厲色來回流動。晉穆坐在帥案之後,正俯首看著一卷錦書,彼時他臉上鬼面已摘,眸光搖動,容色淡漠,彷彿渾然不知帳中其餘兩人對視時的硝煙瀰漫。
我去裡帳拿了治外傷用的藥粉和紗布,找來乾淨的絲絹,捧了一盆清水,走到晉穆身邊坐下。
他回頭瞅了我一眼,薄唇微勾,什麼話也不說便將受傷的手臂送到我手上。
我揉眉,心道:你還真自覺!暗自抱怨一下,而後還是馬上垂下手指將他的衣袖仔細捲起來,解開了那條已沾滿血跡的絲帕。
臂彎處那道鞭痕極深,血液肆流,皮肉模糊。或許還因為我玩笑的狠狠一紮而使傷更重了三分。我皺眉,心中難免隱起愧疚,忙拿絲絹沾了水,小心地拭上那處傷痕。握在手中的指尖輕輕一顫,他反手捏住我的掌心,剛要用力時又立即鬆開。
我笑了,抬頭看他:“疼就說。一嚷嚷就好了。”
他揚眉,眸子明亮含笑,反問:“這也叫疼?”
不疼?那就好。我低頭,繼續拿絲絹擦拭傷口,這一次不再管他到底痛還是不痛,迅速洗去所有的血跡後,我勾指去取案上的藥瓶。目光一挑,視線有意無意地匆匆掃過他手下按著的錦書。
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帶,案上攤開的帛卷倏地被他合上。
他斜眸看我,我卻垂下眼簾,淺笑著將藥粉敷上他臂上的傷痕。
帳中無人說話,氣氛壓抑著頗怪異。晉穆咳了聲嗓子,扭過頭去看聶荊,嘴角笑意優雅,眸色卻驀然似暗夜摻雜,深邃,而且難懂。
“方才你傷了多少人?”
聶荊沉吟,片刻後斗笠一抬,聲音冷漠,帶著淡淡的沙啞:“六十三。”
我聽後愣了一下,而後眉尖一蹙,想笑又不能,只得忍著。也虧了他,傷人的時候居然還記著數數?
我苦苦忍笑的時候,有人卻無顧忌了。夜覽聞言大笑兩聲,眸光亮了亮,臉上神情變得說不出的快活得意。
晉穆氣得直點頭,睨眼打量聶荊,冷道:“我欠你的?居然有膽跑到這裡來傷人?”
聶荊嘆氣,抬手取下斗笠,好看的鳳眸輕輕一揚,沒奈何地看向一旁笑得正歡的夜覽:“我遞貼按規矩來找你,他卻要動手。我是刺客,在任務沒有完成之前,不能被殺。這是本能。”
晉穆眸寒,不動聲色地瞅了瞅夜覽。
夜覽目間有細碎的鋒芒一閃而過,他眼睛直直盯著聶荊,嘴裡卻向晉穆辯解:“別看我,是你自己說的。妄闖中軍行轅一步者,殺!”
晉穆笑,聲音涼滑似水:“那你就該早點殺了他,不要等到我回來還看到這種半死不活、亂七八糟的場面!”
夜覽勾唇,想說什麼時,目色微微一動,又不作聲了。
這般的對話我聞所未聞,胸中笑意來回鬧騰,卻偏偏不能笑出聲,於是只得低垂了腦袋,用牙咬了唇,故作無事地拿白紗一層層裹上晉穆的手臂。
一時牙咬得唇隱隱作痛。我挑挑眉,不知怎地心中卻想起金城那個說話更絕的無顏,想著想著神色一黯,胸中笑意頓時全無。
帳中靜默一會,聶荊出聲問晉穆:“我父王的信函你看完了?”
“看完了。”
“你認為如何?”
晉穆不答,我雖低著頭,卻也感覺有兩道深湛炯然的目光投到了我的身上。我抬眸看了看,只見晉穆正凝神望著我,指尖輕輕敲打著那張卷帛,淡定的面容仿若閒暇無謂,又仿若沉思深深。
“條件看起來很誘人。”他嘆口氣,緩緩道出一句。
我指下動作一頓。
“不過……”他看著我笑了,搖搖頭,溫暖的手指拉住我縮回去的手,緊緊握住後,他又嘆氣,對聶荊道,“可惜我不能答應。”
聶荊默,俊美的面龐微微寒下,鳳眸裡顏色流轉,來回看著我和晉穆。
夜覽插嘴,冷笑:“與虎謀皮的事做一次便夠了,難道還真的要試第二次?”
聶荊橫眸掃過他,而後揚眉,竟突地笑開,目光一轉,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