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幹部,據說管教育,老往學校跑。這人講話很野火,一句一句的,官味兒濃得外溢,把老百姓衝得一愣一愣。猛子見他講幾句話就瞅一下雙福女人。雙福女人臉上溢著光,一副很得意很滿足的神態。猛子很討厭這樣子。他懷疑鄉上幹部和雙福女人有一手,要不,他咋那麼使勁吹雙福。更令猛子不快的是,從那個叫秀秀的女人臉上絲毫看不出他昨夜的失約給她帶來的痛苦。這分明沒把他放在心上。而且,那臉上的神態又分明表現出對雙福能幹的肯定。猛子很生氣。
兩個年輕教師抬著寫著“惠及桑梓”的牌子立在書房門口。牌面很紅。字是金色的,為那個尋常的門戶增色不少。猛子不懂桑梓是什麼意思。他知道雙福、雙福女人和村裡人也肯定不知道這個詞的含義,但他相信這是個好詞。雙福女人也肯定知道這是個好詞。瞧她,那副孬樣。猛子憤憤地望一眼女人,卻意外地從她臉上捕捉住了表演的痕跡。對,表演。她分明在演戲。她故意把那種得意和滿足顯露給人看。給誰看呢?分明不是他猛子。那麼,又是誰?猛子像孟八爺捕捉獵物的訊息一樣搜尋著女人的臉。忽然,他發現女人眼角的餘光總是有意無意地掃視看熱鬧的女人們。每一掃視,她的嘴角便相應地浮起得意滿足的笑。猛子明白了。她在用表層的優越來掩飾內心的恓惶。骨子裡,她孤獨而弱小。
鄉上幹部講了一陣,隊長大頭又接著講。他說:
“嗯—— ,雙福是個很有良心的人,富了還能想起我們。不像有些無義種。有了錢了,眼睛紅了,認不得人了。屌,你認不得老子們,老子們也認不得你。你是個屌,嗯,不過有幾個臭錢嘛。雙福可不是這種人,他首先想到的是啥?嗯,是學校,是娃娃,是這個土窩窩。俗話說,金窩銀窩,不如家鄉的土窩。嗯,土窩好啊,對不對?雙福是個有良心的人,有良心。嗯,有良心就好……我就說這些。”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大漠祭 第四章(10)
孫大頭說一句,村裡人笑一陣。滿院子笑聲。猛子看到雙福女人也掩了口笑。這笑才對得起她那個名字。他的心不禁動了,有些後悔昨夜的失約。又聽得村人在議論:
“雙福這孫蛋,可撈好了,一出手就是五萬。嘖嘖。”
“別看那孫蛋刁鑽古怪,可大氣。五萬票老爺吶,想想都駭哄哄的。” “就是。聽說人家一夜換一個黃花閨女,一出手就是萬兒八千的。五萬算啥?人家不過少嫖幾個風而已。”
“少嫖?憑啥?嘿嘿,人家憑啥少嫖呀?真是的,你以為人家扔了這幾個,就成窮光蛋了?”
“也不容易呀,為掙那幾個臭錢,求爺爺,告奶奶,爬街臺子,不容易啊。哪像老子們自在逍遙。”
“是呀,也沒啥意思。活人了世嘛,受那麼多苦幹啥?眼睛一閉,還不是個空的。”
猛子感到好笑,想,要是雙福聽了這些,會咋想?他一定以為鄉親們會為那五萬感恩戴德呢。其實,說啥話的沒有呢?聽聽,你還球勢個啥呢?他又望望雙福女人。她也正好發現了他,目光頓了一下,便躲避似掃了過去。一絲苦悽和惱怒代替了她臉上的得意表情。“她還是在乎我。”猛子想。他很高興這一發現。
該講的話都講完了。鑼鼓聲又響起來。娃兒們很賣力。寬大的院落被喧天的鑼鼓撐得侷促了許多。熱鬧的噪音卷向猛子,衝去他心頭剛剛浮起的虛榮。他看到鄉上幹部正和雙福女人說,女人一下下點頭。猛子估計她可能會回過頭來望他一眼,可她卻沒望。猛子想,她需要的僅僅是個男人,公的,吊把的就成。和她說話的不正是公的嗎?遂氣惱地一跺腳,出門,回家。
憨頭從屋裡出來,見了猛子,說:“正好,你到井上去頂當一下。我肋窩裡不舒服。”猛子見憨頭臉色臘黃,吃了一驚,說:“咋成這副孬相了?”憨頭道:“沒啥。可能上夜班勞累了。”猛子說:“趕緊吃付藥。”憨頭說:“又不是泥捏的。再說,那個死貴,吃得起嗎?”猛子又勸了幾句,去了井上。
憨頭感到很疲乏,且肋部隱隱作痛,就躺到書房的沙發上歇息。幾日來,井上的差事都由他頂,倒也不顯多累,只是那鑽機的咚咚和機器的喧鬧老在耳旁聒噪。此時靜了,反倒有些不習慣。偶爾一聲雞鳴,聲音利利地直往腦子裡刺,令他感到極不和諧。此外,媽在廚房裡忙活的聲音也很扎耳。爹趕羊進了沙窩,瑩兒去平地,猛子到井上,就他一個人長伸四腿球朝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遂起身,喝杯水,進了廚房,對媽說:“媽,我去平地。”媽說:“算了,歇歇去,熬了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