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一身清雋的藍白道袍上幾處沾染的奪目鮮紅時,瑾娘竟然神使鬼差地將她貼身收藏的一個白色瓷瓶遞到了少女的面前。
瓷瓶裡裝著的,是她那位擅煉丹藥的好友為她費了不少心思煉製的,在修真界亦屬難得一見的救命良藥。
總共也不過三顆。
“多謝。”
訝異的神色自少女眼中一閃而過。
但她只是微微一怔,便伸手接過了瑾娘遞上的瓷瓶,倒出一顆後略微抽動了一下鼻尖便放進了口中。
這細微的小動作,讓瑾娘對少女的評價更高了。
若是貿貿然接過便服藥,就她和她初識的情境而言,是一種不謹慎的輕信;若是毫不猶豫地拒絕,對身為贈藥者的瑾娘而言,則是一種難堪……
而那微怔之後輕嗅的一個細節,卻是少女人情達練的一種體現,更在不經意間表露了她對丹藥一道的涉獵——成藥藥丸中的成分,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嗅出來的……
但隨後少女的一句話,可讓瑾娘這個向來精明的生意人高興不起來了。
“在下楚長憶,多謝夫人贈藥之恩。”
至交好友贈予自己的救命良藥,居然只得了人家一個謹慎的“贈藥之恩”!
瑾娘心底不由大大地感嘆這回虧本虧大了。
修道之人對因果之論也忒謹慎了!
謹慎是必要的,而且無論是從事前還是事後來看,“贈藥之恩”她確實是沒說錯嘛。
輕輕抿了一口茶水,淡定地摸了摸隱藏在髮絲間呼呼大睡的某個小東西,已經下山歷練三年之久的長憶悠然地想。
是的,如今在花滿樓彈琴的素衣女子,瑾孃的贈藥之人,便是楚長憶了。
那日於江上除妖雖然頗有損傷卻也不是什麼致命之傷,至多修養兩三個月便可完全恢復她巔峰時期的水準。瑾娘所贈之藥確為救命靈丹……只是此丹於彼時的長憶而言只是錦上添花而並非雪中送炭。
長憶自然只能承她的“贈藥之恩”。
於此一節,她並不覺得對瑾娘有何虧欠。
所以在聽到瑾娘相求的事情後,長憶並沒有很快地答應下來。
每週來花滿樓固定表演一次?
聽到瑾孃的這個要求,即便了解瑾娘當初贈藥的緣由並不那麼純粹,即便了解商人逐利的天性,長憶還是忍不住笑了。
每週一次也就是每月至少四次,那她不真成了在花滿樓登臺駐唱的姑娘了?
雖然她楚長憶對這些淪落青樓的可憐女子無有什麼低人一等的想法,可她畢竟還是生存在這個紅塵俗世受到世俗法則的制約——萬一被哪個修仙門派撞上並且給認了出來,崑崙山天墉城第一修仙門派的面子還要不要了?
不過麼……折中點的辦法還是有的,就當回報瑾娘當初不是完全純粹卻真實存在的幾分真心,和她身陷青樓仍然未有泯滅的良知好了!
手指輕點朱唇的長憶微微一笑,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第二日午後,還未到平日裡彈奏琴音的時候,花滿樓內外就被裡裡外外的風流才子民間富商給擠了個水洩不通,遠超一月來最熱鬧時候的人均流量。
因為昨日早些時候,花滿樓的瑾娘就已經放出了風聲,說是因故在此地彈奏的佳人即將離開此地,今日是她最後一次在花滿樓彈琴。而她往日彈奏的琴曲,則會交予花滿樓其他的姑娘,以此答謝大家在此一月來對她的捧場……
而今日的最後一曲,佳人不僅會彈奏新曲,更會傾情賦歌一首以作離別之禮。
於是就出現了,眼下花滿樓人山人海的盛況。
“切……,”亭亭玉立在琴閣之中,依舊帶著冪笠的長憶瞥了眼喧鬧的樓下不禁輕哼道,“男人的劣根性……古今皆同!”
語音頗為憤慨,倒是讓一旁見慣少女早熟神態的瑾娘覺得眼下神態的少女可愛得緊。
不過眼下還是正事要緊。
“咳咳,”瑾娘輕咳著提醒道,“楚姑娘,您看時候差不多了是不是——”
長憶點了點頭,攏了攏寬大的廣袖,在琴案前坐了下來。
為了達到視覺上的震撼效果一勞永逸,她今天換下了一月來穿慣的素服,穿上了瓊華派拉風無比的藍白道服——反正瓊華派隕落數百年世人早已忘卻了這一修仙門派。
“……”
琴閣傳來的琴絃撥動之音讓喧鬧的花滿樓迅速安靜了下來。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