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晴雪捂了捂心口:好難受的感覺……眼眶也熱熱的……
初入人世的風晴雪,第一次嚐到了一種名叫“傷心”的滋味。
祭壇上,百里屠蘇陪著楚長憶坐在‘楚蟬’身邊,墨玉般的黑眸中溢滿了再難掩飾的心痛。
當同伴們的氣息逐漸遠離祭壇後,楚長憶便好似根本沒有在意眼前‘楚蟬’的真實形體一般,對著她慢慢說起了他們幼時的往事。
“我第一次見到小蟬你的時候呀,你才只有一丁點大,像個小包子似的團團包裹在襁褓裡……”
楚長憶一邊輕輕撫摸著‘楚蟬’的腦袋,一邊伸手比劃了一個‘丁點大小’的手勢。
“大人們忙著他們的事情,卻把你和云溪放在一起讓我看著,我那時候才多大呀卻要看著你們兩個小屁孩……”
許是想起了當初幼稚的想法,楚長憶輕聲一笑。
百里屠蘇卻是在聽到‘云溪’兩個字後渾身一顫,隨即轉頭撇向一邊垂下的雙拳緊緊握起。
“等你們稍稍長大一點會跑會跳了,就整天讓我不得安生。不過,小蟬你最乖了,只要聽我講故事就會安安靜靜地待著不吵也不鬧,不像云溪那個臭小子!只會整天拐著你出去玩讓我擔心……”
聽到此處百里屠蘇又重新轉回了視線,過往早已模糊的記憶隨著楚長憶的敘述而越發清晰,溫馨的回憶讓少年緊繃的身體稍稍放鬆……可隨之而來的,是那再也尋不見平凡幸福的悲哀心境。
“小蟬再長大了一點,變得更懂事乖巧、也更愛漂亮了,總是喜歡各種鮮豔的小鳥兒的羽毛,還會自己學著編織好看的發繩,然後難得纏著我為你梳好看的辮子……”
楚長憶的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容。她開始以指為梳,輕柔地為‘楚蟬’梳起了頭髮,並從懷裡取出一根色彩柔亮的粉色絲帶,為指下梳好的髮辮紮了一個翩翩欲飛的蝴蝶結。
百里屠蘇記得,那是小蟬四歲生日時楚長憶託外出歸來的族人買給她的禮物。小蟬很是喜愛珍惜,平日裡都收藏在枕頭底下不到節日都捨不得戴。
“看,多漂亮!小蟬長大以後,一定會是一個人見人愛的俏佳人!”
楚長憶重新站在了‘楚蟬’跟前,左右端詳著自己的成果後讚道。
長大以後……
“長憶,不要再說了……”
小蟬沒有以後了,再不會有了。
楚長憶望了一眼為她的痛苦而傷痛的百里屠蘇,唇瓣翕動了幾下似乎要對他說些什麼……然而僅僅只是這一眼的光景,她便繼續說了下去。
“小蟬,過去我練琴的時候你總是說,有一天我練好了要真正彈一曲給你聽……今天,姐姐總算可以為你實現了。”
言畢,楚長憶就地取出擺好了大聖遺音,手指略略撥動調絃了一下後便彈奏了起來。
琴聲悠悠,嗚咽婉轉,如泣如訴。
待百里屠蘇稍稍回神的時候,他已經吹起了葉笛與琴聲相伴相繞……
這是一首回憶往事的琴曲,亦是一首永別之奏。
楚長憶與百里屠蘇在‘楚蟬’身邊,重複演繹著這首離別之曲,不知疲倦。
直至啟明星高懸上空。
楚長憶的十指皆被大聖遺音的琴絃給割得鮮血淋漓,甚至連琴絃以及琴身上都沾滿了斑駁的血跡;而百里屠蘇,口中的樹葉不知換了幾片,唇瓣的表層亦是被樹葉並不粗糙的表面磨至破皮滲血……
天色將明。
楚長憶收起了古琴。
她猶自沾染鮮血的手掌輕輕撫摸著‘楚蟬’的腦袋:
“對不起,除了這個,姐姐再也不能為你做些什麼……皆怪我無能無用……讓你的屍骨遭到……”
少女的悔恨交加的黑眸中閃過一絲決然。
“如今……便由我這個不稱職的姐姐……送你最後一程!”
話音未落,她的周身忽而靈氣瘋狂奔流湧出。
百里屠蘇心中突地升起一絲警兆,無暇細想的他只來得及抓住長憶距離他最近的左手喊道:
“長憶不可!”
為時已晚。
楚長憶的靈氣已經化為靈力之火,將楚蟬形態的焦冥完全包圍覆蓋。
燃燒的靈火,將整個祭壇點亮。
“唔!”
當靈力之火將焦冥燒的不留一絲灰燼時,楚長憶再也忍不住心頭的劇痛而吐出一口心血。
隨即整個人如毫無著力般癱軟在百里屠蘇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