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震驚不已,半蹲著身子愣懵片刻,由著酒滴滾過嘴角,心中怒火噌噌直冒。
溶月被牽錮的手,落回她潮了大片的錦裙。她看也不看他,把身子往後縮縮,垂眸盯著自己冰涼朦瑩的手指。
她竟敢打他……連怕都不怕?
鄢祝融捏緊拳頭,氣的快要哆嗦,他直起身子,寒目俯視她;
“你到底跟朕回不回去?”
氣氛沉默著緊張,溶月不答。
鄢祝融冷冷望著她,皇后從來都是明豔微笑的姿容,他從未見過她現在的模樣,悽楚的惹憐,可也更是惱人的可惡。
他之前一路找她,那麼急的喚她,她竟是充耳不聞!
鄢祝融只覺心忿難忍,他抿唇忍耐,再不看她,閃身離去。
他走的太倉促,光線也太淺弱,除了她自己,沒人看見,溶月手上濺起漣漪,乍熱即冷的淚漬很快被她抹進翠墨鳳錦,再無痕跡。
空幽幽的暗,冷颼颼的溼,世界終於安靜,只剩呼吸。
貪心的人那,在這孤單的人生途中,總要把多情託付,徒留一截悽惻的傷懷。
因果輪迴,自釀只能自飲。
溶月雙腿麻痺,她兀自跌坐地上;輕輕一聲壓碎枯葉的裂響,像流星那麼短。
她抱膝蜷緊自己,時間一點點過去,擺足了冷嘲熱諷的架子。溶月把臉深埋沾了酒溼的鳳裙,視線黑暗的好空茫,像顆米粒跌進浩瀚蒼宇,那麼的小那麼的輕。
每一滴淚,都回不了最初的胸腔。
熱淚如潮,湧出來再流出去,侵透纖維,把酸苦冰凍心上。
冷風戲縱不停,它挽留鄢祝融的腳步,它還帶來丈外的啜泣,壓抑的低顫的,還有驚訝的惱人的,但總歸還有不忍的!
有些相遇成為稍縱即逝的風景,有些相守穿過時間,悄然堅持,抵達守候,或其算是種不捨?
如葉落一樣的悄無聲息,鄢祝融低低的嘆氣。
“這樣會生病。”
他俯身在她面前;“跟朕回去!”
溶月徒手相搏,像只倉惶而倔強的小獸。
只,咬牙不應。
他望著她,在逼仄昏暗的光線裡,幽沉沉的眼睛,看不出情緒。
她盯著他,在曠廓難言的心際裡,乾澀澀的眼睛,淌著失控。
祝融與溶月,以眼還眼,以身報身,猶以冷風殘月,還是不能斷盡塵緣。
溫熱的胸膛很快激燙溶月神經,她肢體堅持著抗拒,聲音裡嘶啞的恨怨;
“不是……不是走了嗎,別理我!”
鄢祝融錮住她的掙扎,默聲不答。
“動不動就甩臉子走人,算什麼男人!”
她身體在他懷裡顫個不停,像是被擲在風箱上的紙鳶。
溶月的聲音漸清也冷;“這樣的不講道理,這樣的沒有風度,有什麼值得我忍著?”
鄢祝融蜷她的手臂驀地收緊,雙目沉凝,深邃看不清楚。
“一旦不順意,就知甩手走人……除了這個,還會什麼?”
話到此處,溶月淚落;
“……這麼再鬧幾次,怕是要把我心裡那丁點的熱也給捲了去。”淚洇溼溼鄢祝融的衣襟;“皇上也看見了,我就是這麼個奇怪的樣子。要打要殺,悉聽尊便……”
聽到這裡,鄢祝融冷聲打斷她;“司徒溶月!”
他氣結不已,捏緊了她的骨頭;“你要再說一遍這樣的話,休怪……”
話說一半,鄢祝融卻無法繼續,他手臂稍松,懷裡的的縫隙就有風進來,涼颼颼的來回穿梭。
鄢祝融看眼貌衫不堪的皇后,攬腰抱走。
溶月察他意圖,手腳猶掙。
“你乖一點!”
鄢祝融箍牢,腳下不停;“要再鬧,朕就把侍衛叫來開道。”
溶月神志瞬間清醒,這種時候,怎好能讓別人看見!
鄢祝融抓到軟肋,看她立即安靜乖順,心裡又覺好笑,原來是在借酒裝瘋,差點以為她是酒後失形。
鄢祝融腳步不停,徑直上了甬道,朝前面殿宇而去。
溶月心中微動,這一截路程不遠但也不近,負重而行,總歸辛苦。可她衣衫半溼,四肢發涼,自然是能不走就不走。
她有些猶豫,遲疑著伸手環住他頸。
鄢祝融鬆口氣,走了片刻,低軟了聲音;“朕丟下你,確有不對。”
懷裡的人,輕輕的縮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