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東西倒沒少吃,‘肉’也沒少長,抱起來時出乎意料地沉得慌,他一個踉蹌,不小心將一堆夜壺木桶拂到水池裡,濺了他一身水‘花’,乃至於衣帶染“香”,連他自己也聞不出了。
回想她倒下時蜷縮捂手的姿勢,不難猜出是她手指關節又犯病了。
饒是遣了段璇璇去請醫術卓絕的羅生,救得了她一時,但下一次呢?
回程的路上,羅生很明確告知他,病根已經落下,不能根治,只能好好地養著,興許能一年年恢復過來。但如果任她在那個地方繼續待上五年,病情只會惡化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一念及此,他握緊了拳頭,決定親自去請聞香姑姑。
***
“任命書?”衛茗錯愕地從主管梁姑姑手裡接下那捲質地‘精’致的紙,再三確定:“給我的?”
“上頭是你的名字。”梁姑姑倚著洗好的夜壺,黝黑的臉上難掩喜‘色’,“據說是聞香姑姑的手令,說是上過太子殿下‘床’的‘女’子,扔在這種地方顯得殿下不厚道。”宮令大人親自出面帶人走,她也就不用擔心瘟神會再回來了,實在是喜聞樂見,大快人心,普天同慶。
衛茗頓時臉黑了一半——“上過太子殿下‘床’的‘女’子”這種名頭是怎麼回事?她不過就隔著被子在殿下的‘床’上滾了一道,最後還華麗麗滾到了地上被人抬出去了,怎麼看也是她自作自受,何來太子殿下不厚道一說?
拆開紙,一目十行,衛茗小小驚了一下:“掌飲?”
掌飲,飲的是酒,還有茶。原二十四司裡頭並沒有這個職務,後因當今聖上喜愛喝茶,特將司酒醞一類的司醞司改名司飲司,一併接管茶品一類。
“六尚局二十四司二十四典四十八掌,雖說每個職位都是兩人,但常年空缺,聞香姑姑也是考慮到你曾任掌飲,應當熟悉流程,才做的分配。”梁姑姑忍不住‘露’出笑意,“六尚局的職務可是最容易升職的,別看掌飲才正八品,說不準過個半年就能升個正七品的典飲。好好幹,屆時別忘了姑姑我的好。”當然,最重要的是,千萬別回來了。
衛茗只當沒聽出她話中深意,眨眨眼故作感傷:“梁姑姑,奴婢與你多年‘交’情,這會兒真‘挺’捨不得你的。”
“呵呵……”梁姑姑皮笑‘肉’不笑。心頭響起的卻是另外三個字——快點滾。
衛茗調侃完,垂眸一笑,當年,她幹勁十足,最後還不是被貶到淨房了麼?
在這個拼“主”的年代,升職什麼的,只與跟的人有關,與幹勁真心無關,偏偏她命中克主。所以啊,指不準這一去……“我還會回來的。”對於自己刷夜壺的命,她認了。
梁姑姑聞言笑容一僵,仿若冬日裡那乾裂的枯枝一般,極其乾枯難看,半晌擠出分笑容:“呵呵,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真是……太不吉利了。
衛茗這等煞星的威力,怎能只讓她一人領悟到?
衛茗本人倒不知她打的算盤,目不轉睛盯著任命書上的“掌飲”二字出神。
還是原來的紙張,還是熟悉的味道,一時間,彷彿時光倒回到五年前,剛透過禮儀考核的她拿到第一份任命書。那時的她,還懵懂無知,還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希望,還能信心十足地放話稱要讓宮裡所有人都喝過她泡的茶。
轉眼間,五年過去,她卻再沒有往上爬的雄心壯志了。
再次回到從前辛勤忙碌了一年的地方,衛茗感慨萬分,一低頭,斷斷續續帶了四年的文宮‘女’黑腰帶如今搖身一變,那粉紅的‘色’澤鮮亮得讓她有些挪不開眼。
由粉到黑容易,由黑到粉,她卻爬了好多年。
只是,腰帶雖然換了,那身宮裝卻還是以前的那幾套,被夜壺薰陶了三年之後,散發著“‘迷’”人的味道,聞者閃避,見者瘋逃。
衛茗見怪不怪,樂得清靜。
到了夜裡,這親疏就更明顯了。同一室的‘女’子寧願三三兩兩擠一張‘床’,也不願靠近她半分,可見這味兒的確是厲害了些。
她之前試過用皂莢泡洗衣衫,卻仍舊洗不去那股聞在她鼻子裡已經稀疏平常的味道。
又或許,錯不在衣,而是她每一寸肌膚經過長年累月的浸泡,早已擺脫不了淨房特有的味道了。
正如她說,她把那裡當家,她理所當然沾染了家的味道,揮之難去。
“我聽說,戶部那些個管錢的官兒,老了之後身上都洗不掉那股子銅臭味呢。”同寢的陳掌衣忽然尖聲尖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