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撞個正著。
他諂笑了一下,“丹蟬姑娘,是您啊……”神色卻慌張。
丹蟬不以為意,點頭客氣了一番,目光停在他手中提的布包上。“公公,你這是?”
小太監左顧言它,見她神色探究,便嘆了口氣將東西攤出來,“姑娘你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你捱了訓斥,是公子他去娘娘那裡求情說是自己管教不嚴,領了鞭子才算了事,不然就您跟太子……哎,說難聽點,跟太子那事哪能這麼快息事寧人?”
包裡是一些替換下來的紗布。他說:“公子有心瞞你,自己照顧自己哪裡能好的了?您可別說是我講漏的,自己去問便好了啊……”
她眼眶一酸,點了點頭,那小太監抱了東西就急匆匆跑了。丹蟬心裡五味具雜,徑直進了留音的臥房,房中無人在,她細細打量四周,白屏青案,皆如那人清雅寂寥。
終於在床底發現兩件中衣,素白之上點點酡顏血跡,竟似臘梅。才記起前些天浣衣局的來收拾,抱怨公子的衣服是不是少了,那時竟沒放在心上。想留音說過,會待她不好的只有他了……她淚眼婆娑,捧著衣服無聲哭了起來。
“你哭什麼?”後面一個淡淡的聲音。
她轉過臉,搖了搖頭不做聲,只顧落淚。
他看了一眼她手裡的東西,似乎並沒有生氣,反而有些疑惑,“怎麼唯獨在我面前總是哭呢……”
她咬著下唇,唇瓣上挨一道血印子。半晌,說:“我想看一看……”
她想看他的傷。
“留音……你痛不痛?”
她堅持著,牢牢盯住他每一絲表情變化,似乎只要就此不再同她說話,那眼神要馬上黯下去,就此悲慼得死去一般。她是在自責嗎——可明明他是始作俑者呵,作繭自縛,她又何必傷這份心?
褪下衣衫,鬆開了層層紗布,只見白皙的背上攀著數十道清晰可見的傷痕,每一道都青紫可怖,吃透皮肉滲出血來。許是後來崩開過,傷口四周微微泛白,想必要痛徹心骨。
她的眼已經朦朧的看不清楚,明知他絕不願意自己的主動觸碰,可手還是忍不住去觸控這些痕跡。他輕微顫了一下,就聽她哽咽著在背後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她明明沒有任何對不起他。
總是這樣一廂情願地感覺有所虧欠,將他當成浮木一般守著不願放手,非要等越沉越深葬身水底才醒悟嗎——如此的,愚不可及。
丹蟬終於不再哭了,去取來藥粉,小心翼翼地幫將那些傷料理好。留音似乎是想什麼出了神,自始至終都沒再回絕。
章回十四
有了丹蟬每日照料,他背上的傷好得很快。
變好的似乎不僅僅是傷,還有他待她的態度。近日,似乎有和煦之色漸漸融入那雙清冷的眼裡,雖說如天上落入凡間,但正是這種沾染煙火氣的感覺令人欣喜——終於有那麼些貼近常人了。
她不敢去想原因,生怕一動念,這種欣喜就破滅了。
“怎麼在發呆?”他教她新的琴曲,側顏就在咫尺。
丹蟬微微笑起來,低頭看那雙撫琴的手,指節修長優美,撩人心絃。“只是在想,這曲分明是宮廷樂師所作,成日對著紅牆綠瓦,是怎麼寫出曲裡頭越女的悲哀婉轉來?單憑想,肯定是想不出來的。”
“聽說是要每年春初下江南找歌舞題材,這江南看來沒白下。”他似笑非笑,聲音融融貼在她耳邊,登時就令她臉頰微熱起來。
留音看到那片緋紅,只支了下顎淺淺地笑。有時他興致來了,還會帶她上到藏書閣,尋一本古卷攤在膝上,慢條斯理地講捲上的內容,她靜默地聽,時有聽出神。
這樣歌長舞短一日又一日的相處,日子倒也過得飛快,恍若迷夢。
她想,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宮裡頭的大太監安公公來閒散居的次數逐漸增多,每每都是匆匆來去,形跡低調。丹蟬只知道這安公公喜好毛峰,每次前來品茗,都能與留音相談甚歡。
安公公待她很好,留音也待她很好,只是越好,她越心驚。
一日,她端了茶水路過書房,聽裡面安公公的聲音:“如今汴州戰事吃緊,永樂侯駐兵自守不知動向,太子若是在這節骨眼上去了……叛兵一起,永樂侯自立為王,你說他們會如何招呼太子殿下?”
留音語氣平淡無波,“公公有幾成把握去的人是太子?”
“自然是十成十的把握……”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