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忍地拋棄自己的骨肉;他恨他們從他出生就給他蒙上了永遠也抹不掉的陰影。
這種壓抑的心情一直持續到高三,他整天感覺到萎靡不振,而且整個心神似乎快被徹底壓垮了。想放棄不再考慮這件事,已經是不可能的了,他迫不及待地想弄清楚自己身世的真象。
他想到了那個本家哥哥,他後悔當初為什麼不聽他把話說完。他決定去他哥哥家裡,解開這個期待已久的謎。
何蹈平緊蹙的眉頭努力地舒展了一下,眼裡噙著晶瑩的淚花。他說話的聲音低沉而又顫抖,他繼續回憶著:
一個星期日的下午,他騎著腳踏車從學校徑自向他哥哥家走去。去他哥村子的公路很遠,需要繞一個很大的半圓弧。他選擇了一條不是路的路,因為這是直線距離要近得多,他迫切的心容不得他去細想別的事情。
走過四五十里坎坷不平的鄉間小路,他弱小的體力已消耗殆盡,迎面阻隔著一條寬闊的桑乾河。他的精神一振,他知道跨過這條河流就等於到了哥哥家。而且站在河堤上已隱約可見一個村莊,嫋嫋升騰的炊煙在夕陽的餘輝下有些發黃。
桑乾河在那時的年月河面寬闊,兩邊的河床都有沼澤地帶,從表面上看上去長著鮮嫩的小草,等腳一下去就會陷了進去。
何蹈平打算推著車子淌過去,可是車輪深深地扎進淤泥裡,怎麼推都推不動。他把車子扛在了肩上,這又加重了身體的壓力,雙腳又深深地扎進泥裡,每走一步是那麼地艱難。好不容易挪到了流淌著的河水裡,河水淺淺地漫過了肚皮。
突然他的腳下一沉,人一下子滑進了沙窩,腳踏車也摔在了一旁。他感覺整個身子在慢慢地下沉,河水幾乎要漫過脖子。
在他小的時候,聽老年人說過這河裡有“油甕”,人一旦陷了進去,就很容易被吞食進河底鬆軟的細沙裡。想到這些,他一動也不敢動,只要腳底一動,人下沉的速度就會加快。
著急中,他的淚水嘩嘩地流了下來。他大喊著希望有人能來救他,可是天快黑了,河灘附近根本就沒有一個人。他想他永遠也不會再知道誰是他的親生父母了,他再也見不到他的親父母了。
也許是上蒼可憐他的一片痴情,恐慌中他的手觸到了掉在水裡的腳踏車,而且他發現腳踏車離水面不是很深,他斷定腳踏車沒有下沉。於是,他的手緊緊握在腳踏車上,把身子一點點地從沙子裡拔出來,慢慢地他爬在了平躺著的腳踏車上,他真的得救了。
來到了哥哥家,天已經黑下來了,他感覺整個身子像散了架子。哥嫂看著他渾身都溼透了,而且全是泥,他們驚奇地問個不停。
何蹈平講到這兒,用手試擦了一下額頭,彷彿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就發生在剛才。他頓了頓接著說:
當他向哥嫂說明了來意,他們都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他們互相對視著,似乎希望從彼此的眼光中找到答案。沉默了許久後,他哥說過去年紀小,曾對他說過的話是謊話,實際上根本就沒有那回事。他一看哥嫂在有意迴避,故作正經地說其實他已經知道了誰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只是來這裡證實一下。這一激將法果真靈驗,哥嫂反倒著急地問他那到底是誰。他就按照臆念中的推測說親生父母是姨父母。他們一聽都怔住了,他哥說本不原意告訴他事實的真相,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就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了。於是,他哥就說出了他的親生父母就是現在的姨父母。
他一聽當時就變成了瘋子,多少年來的屈辱和痛苦頓時化作了滿腔憤怒。他一下子全無了極度的疲憊和飢餓,和哥嫂說學校裡還有些事情必須馬上回去,他騎著車子跌跌撞撞地向姨媽家走去。儘管很黑,但是他飛快地騎著車子。他想一步跨進姨媽家,把十幾年壓抑在心中的怨恨憤怒地拋給他們。
進了姨媽家,姨父母正在忙著什麼。他站在門口用憤怒的雙目注視著他們。他們先是一怔,馬上故作正經地拉著他的手問這問那。他聲嘶力竭地罵著他們,他想讓他們知道被人侮辱的痛苦。他邊罵邊委屈地哭了,那種又恨又驚喜的感覺矛盾地交織在他的心中。
姨父拉著他的手,愛憐地為他擦掉臉上的淚。姨父的喉頭蠕動著,似乎竭盡控制自己的感情。
姨媽一邊忙著為他準備飯菜,一邊敘述著她的無奈。她說她把他寄養在姊妹那裡也是情非得已,想不到會變得這樣。次於姨媽說的“情非得已”,她也沒有作出解釋,他也沒去問個原委,但他知道姨媽家後來又生一個兒子留了下來。對他來說,他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就足夠了,再說他也不想再往他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