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栗他們去哪了?咋這半天都沒聲音哩?”
菊花將筆直碧綠的菖蒲挑出兩根放到已經分好的艾葉上,艾葉也是兩根一份,院子裡擺了好有上百份。劉嬸用稻草將每份捆緊,喚一個叫黃麥的小子來抱了去,送到各個屋門口擺上。
葡萄笑道:“除了後園子,他們還能去哪兒?要是出門的話,從這經過,咱們也能看見。”
菊花點頭,捧起一束艾葉聞了聞,對劉嬸道:“等曬乾了泡些洗澡。這些天,我覺得身上有些癢。”
劉嬸笑著應了,又催促菊花:“少奶奶去歇著吧,這也分得差不多了,不如去屋裡瞧瞧櫻桃包粽子,山芋小哥兒也該醒了。”
正說著,從正屋裡傳出一聲軟軟的童音:“娘!”
緊接著,小喜牽著一個走路還不穩的小娃兒從屋裡出來。
菊花忙迎了上去,抱起他,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問道:“山芋,咋不多睡會?”
山芋小胳膊摟住孃的脖子,憨笑道:“哥哥……家家姐姐!”
菊花抱著他進屋,一邊道:“哥哥他們就要回來了,說不定帶好吃的給山芋吃哩。”
山芋是永平六年七月初三出生的,如今差兩個月就一週歲了。
都說外甥像舅,又說侄兒像姑姑,所以,鄭家和張家的娃兒在長相上有些相似那也不奇怪了。這個山芋虎頭虎腦的模樣就很像青木,跟葫蘆小時候也是有些像的。
但是,也僅僅是像而已,其實這娃兒很倒黴。
人都說“龍生九子,九子不同”,百姓家的娃兒也是一樣。山芋的眼睛長得像爹。也是狹長的,更準確一點說,是細長的,未免顯得有些小;鼻子長得像舅舅,卻沒有舅舅的鼻樑高。有點塌。
因此兩點,這娃兒就不大好看了,笑起來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縫,配上塌鼻子,有點傻愣愣的。
菊花鬱悶地瞅著兒子,明明乍一看去,像青木更多些,也像槐子,細細一瞧。 卻根本沒有舅舅和爹的特色。她可心疼了,一時間母性氾濫,才不承認兒子長得醜哩,便對大夥說,瞧他笑起來多憨厚,跟舅舅一個樣,長得又敦實,就叫山芋吧。
槐子忙答應了。說這個名兒好,有爹和爺爺的風格。
山芋因為憨厚的醜模樣,得到了孃親和爹更多的關愛,甚至超過了二姐紅椒,這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
他的哥哥姐姐們這會兒正在後園子裡造反哩。
七八個娃兒聚集在後院,其中四五個小娃兒——有男娃有女娃,散佈在兩棵柳樹底下以及院牆邊的竹林附近,用小鋤頭把樹下的泥土都翻了過來,掏出不少蟬蛹。裝在小筲箕裡。
雖然知了蟬這時候還不多見,但他們顯然極有經驗,並不會白忙一場,因為去年這地方知了最多,尤其是那柳樹底下,所以特地在這裡挖。
另有兩個大點的男娃站在一棵高大的橡樹下,仰頭望向樹冠。這樹不是當年初建橡園時新栽的小苗,而是從別的地方將半大的橡樹移栽過來的,因此比其他橡樹更為高大。
透過濃密的枝葉,只見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娃。正跟只壁虎似的緊緊貼在樹幹上,伸出胳膊摸向頭頂的三叉樹丫處——那兒有個鳥窩。
待摸到鳥窩裡有不少鳥蛋,男娃頓時咧嘴笑了,露出兩豁門牙,讓人見了忍俊不禁。這娃兒膚色微黑,小身子結實精幹,黑眉俊眼,原來是板栗。
他也不氣,將鳥蛋一窩端了,從腰裡扯下一個小布袋兒,將鳥蛋裝進去,小心地拴在後腰上,然後雙手抱住樹幹,迅速往下滑。到了下邊粗壯的樹根部位,兩腿一蹬一彈,“跐溜”一聲跳下地,不帶一點重音,輕靈得好像一隻貓兒。
眾小娃兒“呼啦”一聲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道,“板栗表哥,掏到了?”“哥,有幾個?”“走吧,待會老鳥回來了,一發狠會啄人。”
大夥簇擁著板栗,目光黏在他手中的布袋上,往院子西北角落走過去。
那兒的草地上用土坯搭了個四方的土灶,就是沒鍋。眾小娃兒分坐在草地上,商議燒鳥蛋烤知了吃。
“我娘把這知了用油炸了給我們吃,香的很。我們用火來炕也是一樣的。炕出來的肯定焦香、嘣脆。”八歲的小蔥已經像個小淑女了,說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淑女。
一個留著榪子蓋頭的四五歲小男娃,看眉眼就像鄭家的娃兒,這是鄭家老三——小名黃豆是也!永平三年五月初八出生,今年四周歲。他比大哥葫蘆要秀氣,比二哥黃瓜要皮實淘氣,一雙眼睛骨碌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