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菊花說多喝骨頭湯才能長骨頭。於是,楊氏為了鄭長河早日痊癒,咬牙買大骨頭回來煨湯把他喝。喝得他又是高興又是慚愧——這家裡的債務又多了,早就準備添置的新棉被也沒影了!
現在,聽到楊氏提到骨頭湯,他不由得沉默了,也不嚷著要下地了。
菊花見了他的樣子,知道他是心裡慚愧,便開解他道:“爹,你好好地養傷。等你好了,我有個掙錢的法子,要你去忙哩!”
這是她最近幾天一直反覆考慮的一項小本生意。
鄭長河一愣,急忙問道:“啥掙錢的法子?”
楊氏也停下手中的針線,不相信地瞧著菊花。
菊花被他倆明顯不相信但又充滿熱切希望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虛,忙道:“這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我也不能肯定這法子一定就能賺錢。但俗話說‘勤儉持家’,可咱家現在田地也不多,就是再勤勞也不能種出銀子來,只能另外想法子了。只要不費啥本錢,試一試也不要緊。瞧這豬和雞不就是養成了麼?”
楊氏信服地點頭說道:“菊花說的對!若不是你非要逮這小豬,我肯定是不會再逮的——害得你連衣裳也沒做成;這小雞娃也是。瞧長得多好,明年就能下蛋了。花呀,那你眼下想到啥主意哩?”
菊花道:“爹,娘!我先問問,那下塘集上哪塊人最多?是那些幹活的苦勞力,不是有錢人。”
鄭長河插話道:“那呀,要數二里鋪那塊了。做生意的進貨出貨都走那,十里八鄉走水路趕集的人也從那上岸,所以那塊的人最多了。碼頭上搬貨送貨的勞力也在那塊活動。”
楊氏補充道:“那兒是小清河跟清輝江交界的地兒。沿河二里的岸邊都能停船,平日裡也是人來人往的,要不咋叫二里鋪哩!別看咱這小清河上的船不多,清輝江上可是船來船往。”
菊花問道:“那爹可曉得那些幹活的人都在哪吃飯?吃啥樣的飯?”
鄭長河道:“他們能上哪吃?只能買些饅頭和窩窩頭吃罷了。”
菊花問道:“那白麵饅頭要幾文錢一個?玉米窩窩頭幾文一個?”
楊氏見她問起這些,便細細地跟她說道:“白麵饅頭兩文錢一個,玉米窩窩頭一文錢一個,一碗湯麵也要三文錢哩!咋了,你不會是叫你爹去賣窩窩頭吧?”
菊花笑道:“那不是。我就想啊,做些菜去賣。賣得便宜一些,要讓人覺得花的錢少吃得還好,這錢出得不冤枉,這樣生意才能長久。每天都賺點小錢,日積月累的,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楊氏疑惑地說道:“哪有那好事兒?你要讓人花錢少,咋又能讓人吃得好哩?”
菊花不答這個問題,反問道:“娘,你說那些買饅頭和窩窩頭的人要是再添上一文錢,就能吃上肉或魚蝦,你說他們會不會多花這個錢?”
楊氏停下納鞋底的動作,驚叫道:“一文錢哪裡能買到肉吃?你這樣能賺到錢?”
鄭長河顯然也不相信。
菊花笑道:“我哪能去買肉燒了賣——那得多貴哩;就買豬下水燒來賣——那東西不是很便宜麼?還有小魚蝦也成。到明年春上的時候,那田裡的田螺、青蛙、河裡撈上來的貝殼,都能燒了賣!青菜就用自個園子裡種的,炒了做添頭——白送。這樣需要的本錢就很小了,賣得便宜些,也不過是賺個辛苦錢罷了。那二里鋪既然人多,一年下來,這筆收入應該也不少了。”
楊氏和鄭長河愕然地瞅著閨女——咋她啥都敢弄哩?殺黃鱔、殺泥鰍、殺老鱉、殺青蛙、殺……
兩口子心裡十分別扭,想象著他們的小閨女給青蛙剝皮的樣兒,不禁打了個寒顫。至於田螺和豬下水,反正他們也見識過了菊花殺黃鱔,這兩樣倒沒讓他們吃驚。
就是太讓人不得勁了——那老鱉黃鱔還能讓人接受,要是把青蛙都殺了煮,人敢吃麼?還有那豬下水,臭的要死,咋燒?燒了有人買麼?
不過,想到菊花都能將老鱉、黃鱔啥的燒出不同的味兒來,想必這些東西她也能燒好。
兩口子對視了一眼,顧慮地問道:“這樣成麼?”
菊花見了爹孃怪異的神情,也有些心虛,她訕訕地說道:“這些東西不就是把人吃的麼,跟爹上山獵兔子一個理兒。兔子活蹦亂跳的就不可憐了?那魚也沒惹你,哥哥還不是常捉來吃?所以哩,吃了它們倒好,‘早死早超生’,沒準來世它就投胎做人了哩!”
楊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鄭長河也裂開了嘴巴,覺得閨女說得對,不過聽了讓人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