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子隨後從河岸上跳下來,蹲到菊花的身邊,長舒了一口氣,說道:“往這河邊一蹲,心裡舒坦了好些。”他手裡攥了條布巾,不過並未急於清洗,想等菊花洗完菜自己再洗——他可是剛澆糞的。
菊花瞥了他一眼,心頭溫馨,輕輕地說道:“看見這水,啥煩惱都要減三分哩。”她初次來到這個時空,就是蹲在這河邊洗衣的時候,讓河水滌盪那滿腹的彷徨和不安的。
槐子注視著洗菜的菊花,認真地對她道:“菊花,你只管安心過日子,要跟往常一樣才好,外面的事有我哩。聽我爹說,他小時候的日子比這難捱多了,也是因為那時候這清輝的縣令是個貪官,壞得流膿!就算當了官,也同樣免不了煩心的事。夫子說,當官的人遇上了不平事,那就不是被勒索攤派、吃不飽飯這麼簡單了——那可是動輒就要家破人亡的。所以說,不管過啥樣的日子,都難免有煩難事。”
菊花見他開解自己,微微一笑道:“噯!我曉得。往後我只在家裡種菜餵雞,煮飯給你吃。”
槐子點頭微笑,又細細地跟她說道:“其實,我們如今也沒那麼難。我跟你哥商量過了,今年的糧食只賣一點點,剩下的全藏到地下儲藏室裡;那些菜也要多曬些藏起來,再把銀子也藏起來,冬天的臘肉也多多地準備些。那狗官也不過是在這裡任三年,咱就跟他慢慢地耗。哼,惹急了我們……”
他下面的話沒說完,只是眼睛裡閃現一片寒光。
第二百九十五章 小燕的選擇
菊花並沒有大驚失色地追問他要幹啥,她心裡也是騰起一陣煞氣——真到沒日子過的時候,誰還管律法?不過是求一份簡單悠閒的日子,當這樣的生存條件也受到壓制的時候,便如那小草,從石罅中鑽出,張揚自己旺盛的生命力,宣告所謂的權利不過是笑話罷了。
兩人親密地談笑著,撩起河水清洗玩鬧,目光交織的片刻,心靈相融,情意相通,不自禁地想要靠近親吻,總算還記得這是在外面——要是被人瞧見,即便如今已經成了親,那也是要被人說道的。
太陽落山了,雞群就在院子裡圍著人打轉,何氏舀了些食料餵它們,一邊對從河邊洗菜回來的菊花道:“洗幾個鴨蛋蒸了,晚上菜不大夠哩。”
菊花應了一聲,進了廚房,放下手中的菜籃子和筲箕等物,一蹲身,熟練地從案板的架子下面搬出一個罐子,揭開上面的木板,從裡面掏出五個黃泥包裹的鴨蛋——正好一人一個,裝在一個大碗裡,轉身再去河邊洗。
婆媳倆做飯的時候張槐抄起竹掃把,將院子掃的乾乾淨淨,雞鴨喚進欄,一切收拾好,就搬出小四方桌放在院子裡,待會露天吃飯。
“楊子,先洗澡,洗完了你哥跟你爹還要洗哩。甭都擠在一塊,燒水也來不及哩!”何氏高聲喚著讀書的張楊。
一切收拾完畢,洗澡、在院子裡吃飯閒話,讓涼爽的微風拂去一天的疲倦和燥熱·聽那夏蟲的喧囂和青蛙的鼓譟,聞著隨風而至的花草氣息;再在飯後悠閒地徜徉於竹林邊、牆根下的木槿旁,極目遠處的田野,流連近處的青柳和碧桃;隨著夜色的降臨,柔和的月輝撒在樹梢竹林·漏下斑斑點點的光芒,微風起處,不斷跳躍。
簡單的生活,並無高尚的目標,卻是人類生存的極致,道之所存,最本源的衍化。若是連這樣的生活也不能維持,不管多麼精密的社會架構·也會崩潰坍塌!歷史從來就是這麼演變的。
槐子和菊花手牽著手·四處轉了一圈·直到腿痠,方才回到院子,打了些井水擦洗一番,半眯著朦朧的雙眼,回屋去睡覺。
過了十幾天,李長雨再次回村,卻沒有帶回小燕。
當小燕娘聽說長風的恩師已經將小燕接了出來,可是她卻不願意回村,頓時呆住了。
她的閨女是嫌棄這鄉村窮苦麼?
一定是的。小燕從小就愛莫·特講究。可是,她怎麼捨得丟下爹孃?
這個訊息似乎比當初小燕被李縣令帶走還要讓她無法承受,因為那時她覺得母女是連心的,如今,閨女卻拋棄了她。
小燕娘病倒了。
更加氣憤的是周矮子一家,娶了個媳婦被搶走不算,如今能回來卻自己不願意回來,這臉面可是丟大了!
周矮子萬般後悔,當初實在不該答應李老二的求親。瞧旁人家都娶到了好兒媳·過上了順心的日子,可是他家小滿卻成了村裡的笑話。
想想當初小燕被帶走的時候,那悽慘的模樣,周矮子就按下了上李家吵鬧的念頭,他鬱悶地想,這到底算不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