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請大神幫忙,阿儀能堅持到現在?”遼西公主緩步過來,看一眼拓跋儀,然後坐下。
“然而如果找的是醫士,阿儀說不定已經好了。”
“你——”遼西公主掀了掀眼皮,隔會兒冷冷道:“別的沒見著,倒是學會頂嘴了。
賀蘭姜趕緊朝拓跋珪使眼色。
拓跋珪深知阿婆在賀蘭部的勢力舉足輕重得罪不得,更知她信仰神靈不屑醫藥,然而,床上躺的不是別人,是他弟弟。他道:“醫士也有醫士的好處,阿婆又為何一定不讓他們來看看呢。”
“賀蘭部沒有醫士。”
“什麼?”
“這兒不需要醫士。”遼西公主波瀾不驚地。
拓跋儀突然爬起來,頭抵住柱椽,拼命的嘔吐。因為肚子裡的東西早都吐完了,所以只剩下些清稀的液體。
拓跋珪顧不得再與遼西公主爭辯,連忙幫他擦拭嘴角。
“阿儀,阿儀——”他欲摟住他,可拓跋儀亂滾著,喉嚨裡發出嘎嘎的聲音。
拓跋珪使出全身力氣方把他抱在懷裡,緊緊抱住他。
二弟的背脊瘦如刀削,又尖又薄,身體僵直。
一種近乎死亡的衰竭,一寸一寸凌遲著他的神經。
他把他抱得更緊了,他從不知一個人可以抖成這樣,像隨時可以崩潰。他只能盡力按壓著他,以致當拓跋儀漸漸平靜下來的時候,他自己卻有死過一次的感覺。
這就是張袞第二次見到拓跋珪時的場景:少年坐在滿席吐出來的穢物裡,從頭到尾只有兩個字:“阿儀,阿儀。”
一切招呼解釋都免去了,他上前說了一句話:“到這會兒沒死,就有希望。”
接下來他們度過了平生最艱險的一個夜晚。張袞一直覺得拓跋儀簡直是在拓跋珪的堅決要求下才活下來的,整整一夜,哥哥不停地在弟弟耳邊呼喚他的名字,生怕弟弟一覺睡去再也醒不來。
張袞用刀子給拓跋儀小腿劃了一道口,告訴拓跋珪他弟弟中了劇毒,即使活下來,也有可能傷害到腦子。
此後數日,拓跋儀的小腿成為毒的宣洩口,面板腫脹幾乎透明,噴湧而出的膿水常常不多刻就浸溼了半床氈子。
沒有人相信他能活下來,除了拓跋珪。
他每天喂他吃藥,跟他說話,清洗傷口——他不放手任何人來做這些事情,哪怕他之前已有將近一個月沒有好好休息;他堅撐著,哪怕賀蘭姜親自來勸。
拓跋儀的眼睛依舊空洞無神,小腿一碰就是一個洞,然而總算一天天好起來,雖然每天還要發作幾次,但抽搐的時間越來越短。又過了三天,拓跋珪稍稍放下心來,出去擦了下身體吃點東西,突然情勢急轉而下,他跟著女奴匆匆趕到的時候,血、黏液、唾沫,腐爛的氣息撲鼻而來。
張袞也急匆匆趕到了,看著那似乎再也停止不了的抽搐,他凝重道:“我只能試針了,刺他的頭部。”
拓跋珪看看他,兩人目光無聲交流良久,拓跋珪平靜地道:“那就試吧。再也沒也辦法了。”
他走過去,按住弟弟劇烈抖動的身體,拓跋儀吐出來的髒東西馬上沾在了他新換的衣服上。他視若無睹的抱起他的頭,臉上沒有恐懼,也沒有悲傷。
然而他知道,這一針,可能使他安靜下來,也可能讓他永遠睡過去。
“阿儀。”他低低道。
奇蹟發生了。一針下去,當他們以為拓跋儀再也醒不過來的時候,他突然睜開了眼:“水。”
賀蘭姜雙手捂住眼睛,慢慢倒退出去,滿含熱淚。
一切慢慢好起來。拓跋儀開始進食,腿上的傷也慢慢一點點癒合,除了——
“阿儀,不要整塊咬,用刀子切了吃,知道嗎?”拓跋珪將拓跋儀口中吊著的羊肉取下來,放在盤中用刀子割開,耐心地做示範。拓跋儀看看他,看看刀子,看看羊肉,點點頭。拓跋珪摸摸他的頭,又手把手教了他刀子用法,囑他別傷了手,才放他與羊肉作戰。
一旁張袞看著道:“二翁主雖然把這些東西都忘了,不過悟性智慧還在,一段時日後當與常人無異。”
拓跋珪點頭,看一眼拓跋儀,後者雖然刀法顯得生疏,卻也有模有樣。他笑道:“阿儀很聰明,我不擔心。”
拓跋儀似乎聽出來哥哥在誇他,仰起頭來笑。
拓跋珪忍不住再摸摸他的頭,對張袞道:“早前一直沒時間問洪龍你怎麼到了這兒,可是阿儀的救命恩人呀!”
張袞道:“吉人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