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馬鞭,自言自語道:“咄咄怪事!怎麼弄到個巷道里來了?”一面駛回原路。
慕容暐閤眼休息了一會兒,頭又隱約泛疼,他摸一摸,放手的時候發現右手指上有些紅色印跡。
血?不,不是,是剛才用硃筆時不小心染上的。
韓延還真是準備周到,他不無諷刺地想,他提出的那個計劃……只要有自己剛才以前燕皇帝身份寫的那份詔書在,無論成與不成,慕容泓都是穩賺不賠吧。有野心性格暴躁的七弟啊,看著你玩手段,雖然是對著你的親兄長……但我還是為你的成長,感到高興呢。
車又停了。
“侯爺,一群流民堵住了去路,過不去了。”車伕在外面道。
慕容暐伸頭一瞧,果見近百數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人從四面八方湧來,又朝另一側坊裡衝去,人多巷窄,是以一時難以透過。
“去問問怎麼回事。”
“是。”
不多會兒他回來:“稟侯爺,人是往五重寺去的,這裡是條近道,據說今兒有位貴人在那裡施捨粥湯。”
“哦,都這份兒上了,竟有人拿得出糧來,豈不亞於以肉骨頭吊眾餓狗?可知那人是誰?”
車伕搖頭,“聽他們說像從宮內來的,有人在叫中山公。”
“苻詵?”慕容暐一思索,那小孩才幾歲,怎知做這樣事,莫非——
他道:“走走走,我們也過去看看。”
車伕苦著臉:“侯爺,這哪兒過得去呀!得繞道才行。”
“那就繞道!”
五重寺裡,他果然找到張夫人。
適時她正對一雙女兒及幼子言道:“北有谷,南有稻,自古人因食之,方能延續性命。你們整日在宮中挑挑揀揀,嚷沒有東西吃,今日看了,有何感想?”
大女兒苻寶道:“娘,他們好可憐,我以後再也不挑食了。”
小女兒苻錦更善良,抓住她袖子,鼻頭還是紅紅的,“娘,以後錦兒每餐都少吃些,把多出來的全部分給他們,好不好?”
張夫人用絲帕擦擦她眼淚:“好好好,錦兒提的主意好,娘也少吃些,和錦兒一起努力,嗯?”
苻錦高興的使勁點頭。
“阿詵呢,這麼半天都不說話?”
苻詵帶著黑漆細紗的小冠,儼然一副小大人模樣:“娘,孩兒跟太傅讀書,三十六計中有一計,名釜底抽薪。要想使百姓們不再捱餓,最根本的法子是先趕跑圍住長安的白虜,如此才有地可種,才能結出糧食給他們吃。靠分,分得了一次兩次,我們又變不出糧食,分得了無數次嗎?”
慕容暐在一旁,慨嘆此子不可小覷。
張夫人也呆住,她本意是讓孩子們出來見識見識,能得出苻寶苻錦那樣的感受就不錯了,沒想到兒子年紀小小,卻扯到國家大戰略上,看來天王特別喜愛他、時常給他講實政大局是有道理的。
她咳一咳,“呀,新興侯來了。”
“見過夫人,中山公,兩位小公主。”慕容暐適時上前,依次行禮。
因他以前一路送過他們回長安,故不算生疏。女孩們打了招呼,苻詵卻不似平日有禮,只若有似無的頷了下首,得到母親許可,回到前面繼續研究布粥去了。
兩人分賓主坐下,為免冷場,慕容暐搶先道:“我正巧經過此地,見人們都往這兒跑,是故進來瞧瞧。”
張夫人笑了:“其實也是杯水車薪。你看,我還不如阿詵明白。”
“夫人此話錯矣。也許人得了這口粥,今日死的,便拖到明日死了,而明日也許解圍,誰又知道呢?”
張夫人再笑,她知道這是安慰話,不過總屬動聽。
“夫人,”過一會兒,他開口,“如果長安真守不住了,夫人打算……怎麼辦呢?”
張夫人臉上笑意倏然全收,定定地盯住他,像要把他看透般。他終於轉開眼去,只聽她的聲音幽幽的跟來了:“君王意氣盡,賤妾豈聊生?”
撲——他聽到心裡那最後一點火星,搖搖墜墜的,再沒希望的,無可奈何的,熄滅了。
當初苻堅兵敗淝水,慕容德勸他與慕容垂一起起事,他看到張夫人與苻堅相失,便提出先送張夫人回長安。慕容德字字而言:“昔楚莊滅陳,納巫臣之諫而棄夏姬。此女惑亂人主,豈有戎事邇女器耶?秦之敗師當由於此。宜掩目而過,奈何將衛之也!”他不聽,慕容德再勸,最後沒奈何只好與慕容垂一道走了。
今日慕容泓特地派韓延來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