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石,真是華麗。”
“吐谷渾風格一貫如此。奇就奇在外表雖花哨,內裡卻也奇突得很。”
“真是好一把金刀呀!如今我將遠別,不如將軍割愛以此物贈我,也好使我睹物思人耳。”
慕容垂猶豫一下,暗想兩人關係尚未突飛猛進至“睹物思人”之境。
“將軍若不願意——”
“丞相哪裡話。區區一把金刀而已,丞相合意,儘管拿去。”
“多謝將軍。”
王猛勾起一抹笑,雲淡風清的,慕容垂看了,心頭卻莫名騰出股不安之意。
應邀用過晚膳後,王猛告辭。慕容垂坐進書房,尚回味著那抹笑,金熙立於門外道:“將軍。”
“進來。”
他要了金刀幹什麼呢?像在戰場上一樣,他直覺嗅出股危險的氣味。然王猛即將率軍出發,而自己留在長安,隔得天邊地遠,即使不懷好意,也總難施展手段;而且只是一柄刀,又不是白紙黑字的東西,能有多大用途?……慕容垂換個姿勢側坐,苻堅待他倒是一片誠心,封官加爵吃穿用度絲毫不比他在燕國時差,言談舉止間亦無半點猜忌做作——這點王猛想必也清楚,普通伎倆是起不了什麼作用的,那麼……思來索去始終覺得如入迷霧,抓不住半點頭緒。乾脆又想或者是王猛改變策略,準備徹底安撫人心所以連番示好以便讓他以後完全效命?
“……將軍?”金熙喚了一句。
“唔?”驚覺近侍講了一堆,而自己沒聽進半句。
金熙跟他很久,馬上會意,重複道:“屬下想向將軍請幾日假,家父病重。”
金熙自幼喪母,由父親一手撫養長大,最是孝敬。
慕容垂道:“你父隨我們從鄴城出來後身體一直好像不好,可請醫士看過?”
“謝將軍關心。醫士開了幾帖藥劑,都不見效,今日咳得越發厲害了。”
“那你回去看看吧。”
“謝將軍。”
“等等。”慕容垂叫住他:“到帳房去支些銀錢,就說是我的意思。”
金熙彎腰,低頭:“謝——將軍。”
不日,王猛拔營往東進發,慕容令奉命隨行,經洛陽扎屯。
校場上傳來一片呼聲,慕容令驅馬前往,眾人圍擁處,一濃眉青年正引弓射箭。
他是苻堅長子苻丕,因庶出,未封太子,得了個長樂公的封號。當今秦太子名宏,排行老六,還只是個不滿十歲的孩童,上頭五個兄長,從丕算起,依次為暉、熙、睿、琳,個個都是早封了公的。
苻丕命人於百步外舉起一隻小小鐵環,眼一眯,臂一鬆,嗶地一聲,一箭呼嘯而過,引起眾人交口稱讚。
這位長樂公相貌並不出眾,然身形極好,顯然得益於長年練武,肩膀寬厚。
慕容令靜駐看了會兒,想起以前在鄴城亦是這樣一呼百應的時光,心內感慨。
沒有人樂意擔負起叛國的罪名,他們的目的地,本是龍城,而非長安。
那個不穩定的夜幕裡,馬蹄聲從四方咆哮著逼近,野風狂舞,樹木搖搖欲墜。
父親是個什麼神情?他只來得及一瞥,那深邃的眼裡閃爍著奇異的光芒。自枋頭歸來的多少個夜裡,他撞見父親在書房苦思沉想,有時也有這樣的光芒,然而轉瞬即逝,獨對棋盤至天明。
“父親,我們——打回鄴城吧!”他突然道。
父親眼神連閃。
他的父親,應該笑傲疆場,應該名滿天下,而不是夾在這鄴城與龍城的半途,左右為難。
他一瞬間下定決心。出鄴城是他的提議,那麼,回鄴城,他一樣斬釘截鐵——哪怕抗著造反的旗號。
死,他願擋在父親的前頭;生,他願攔下所有罪名——父親的渴望,那隱秘的渴望,他看得再沒此刻清晰。
然而,父親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時機還不成熟。”
終於,大燕在他們的視線中,越離越遠。
停住冥思,扯了韁繩掉頭,苻丕找上他:“尚未見識過積弩將軍的箭法,過來一起。”十分熱忱的模樣。
慕容令下馬拱手:“長樂公已經很好。”
“幹甚小器!你們白部鮮卑縱橫中原近百年,總不是靠吹的,讓我們見識見識。”
他一片坦誠,實不似挑釁。
慕容令頷首:“好。”
苻丕不假思索把手中弓箭遞給他:“請。”
既應之則安之。慕容令輕鬆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