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水霧茫茫之中,一舟,一人,一馬,橫渡黃河。
王猛在帳中自在翻書。一人伏地而報:“已經過河了。”
“很好。”王猛點頭,取出案下早寫好的摺子:“快馬加鞭送至長安天王手上。”
“是。”
“同時遣個人接近慕容垂,巧妙一點,告訴他他的兒子已經‘叛逃’,若他不走,待天王得知,必遭連累。”
“小的明白。”
“去罷。”
啪、啪、啪,一旁有人鼓掌。
“好一招反間計!慕容垂不得不逃,天王不得不抓……全入景略彀中耳。”原來是權翼坐在席上品茗:“不過那個金熙……很好收買麼?”
王猛搖頭,“非但不好收買,相反難啃得很。不過我抓了他老父,頭日砍了一指送去,第二日再一指,到第七日的時候,他終於答應。”
“此等權謀詐術,恐怕給小人帶來仿效藉口啊。”
王猛只笑笑。
“景略不懼於名有損乎?”
“謀國為重。”
“慕容垂此人,功高才大,無罪見疑而逃到我國,我觀其並無異心,景略何以不容。”
“現在無異心,並不見得以後一樣無異心。慕容垂世雄東夏,恩結士庶,燕趙間鹹有奉戴之意,兼之諸子亦有才幹,人之傑也。蛟龍猛虎,非可馴之物,不如除之。”
權翼露出複雜神情。
“你說得固然有些道理,但天王以德孚眾望,你又怎知慕容垂一定不會因為受恩深重而決意真心報效呢,如此作法豈不是有堵塞人才門路之嫌?”
“權大人是在說我嫉賢妒能麼?”
“我在想所謂長遠與眼前的關係。”
“可見權大人還是明白的。”王猛慢吞吞道:“讓我打個不恰當的比方:若某一天,秦面臨巨危難之機,竇衝張蠔,一定聚在苻氏旗下;姚萇楊定,輕易不會離開;權大人你,見情形說不定能找個更好的主子繼續高立廟堂之上;而慕容垂……他也許不是第一個反,卻絕對是最有威脅性的那個——”
“所以只要有你王景略在的一天,決不會讓那種情形出現,不,應該說是把任何苗頭的可能性都完全滅絕。”
“不錯。”王猛不動如山。
只是,他料得到常情,料不過人心。
慕容垂得到訊息,果然出走,奔至藍田被追來的騎兵趕上,押回長安。本以為必死無疑,殊料苻堅不但不罪,反而親為鬆綁勸慰道:“將軍家國失和,委身投孤,懷念故國是情理中事。令郎不忘本源,不足深咎。況父是父,子乃子,罪不相及,將軍何必過懼而狼狽如此乎?”相待如初。
慕容垂轉危為安,慕容令卻深陷泥濘。他到了鄴城發現上當,被慕容評下令擒拿,押往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