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選擇要託付終身的良人。不知為什麼,當朱昱按著自己的算計謀劃,真正開始起兵造反,與孝康帝朱岱手足相殘之時,梁臻夜忽然覺著自己與朱昱的感情漸漸疏遠,甚至與子墨、與沈慕州都變得疏離了。從前的京城四秀分崩離析,難道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距離七月十四日,兩軍在睢水之畔交戰已經過去五天了。五天五夜,不分晝旦的征戰,成千上萬計程車兵踏著他們已經倒下戰友的血肉與殘骨繼續滿目地迎上去殺敵,然而兩軍各自的陣營卻依舊沒有動搖一分,寧王帶領的赫連軍沒能打退燕王的羽林軍,而燕王的羽林軍也絲毫不能再往前一步,明明是炮火連天、血腥殘酷的戰爭從大局上來看卻變得死水一般僵硬而毫無意義。
朱昱從營帳裡走出來,幕僚和諸將們依舊還在裡面吵吵鬧鬧的商議著明日的部署,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呼吸之間空氣中已經透出些寒意,自從去年起兵,北攻犬戎,西圍雍州,那麼多戰役下來,一點點清除著那些外圍的絆腳石,如今終於可以正式開始和朱岱的正面交鋒,可是這幾天的仗打下來,朱昱忽然發現自己從前真的小覷了這位一直被困在帝京做質子的大哥。
甫入寒冬,此後只會越來越冷,非至明春二三月不能轉暖。寧王的赫連軍有整個大胤的財政收入作為支援,而自己兵馬糧草所倚仗的不過是晉王在雲州操持幾份收入和雍州商會支援自己的錢糧而已。但是這些都不足以與權傾天下的朝廷相持抗衡。在此地困的越久對自己就越失利,對朱岱就越有利。朱昱明白由朱岱派來的援兵正在往此地趕,一旦大軍聚集在此地,他們都隨時會被截斷歸路,腹背受敵;倘是寡不敵眾,一戰而潰,勢不免覆軍異域,匹馬無歸。
朱昱負著雙手在帳外來回踱步,徬徨無計,望著懸在天邊的一輪孤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九萬里風鵬正舉 (19)
“王爺。”
朱昱緩緩回過頭來,見著梁臻夜一襲青衫踏著朦朧的月色盈盈立在自己身後,流光飛轉,雖在軍營硝煙之中仍舊不減顏色。
“王爺是在想明天之戰該怎麼打吧?”
朱昱對她繾綣一笑,伸手牽過樑臻夜摟進懷裡,“實在是不能再在此地拖下去了,明天不管怎麼樣都必須要衝一衝了。”
梁臻夜抬起頭問道:“難道王爺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朱昱淡淡一笑,並不作答,然而梁臻夜望著那飛揚冷峭的眉目,如今卻已經滿含著疲憊與厭煩的沙礫。她倚在朱昱的懷中,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莫非情形已經遭到如此境地了嗎?她早該想到自從自己在宮中生變以來,朱昱將她送上了這一條命中註定之路,然則他自己也是走上了退無可退的絕境。自從秦王朱鐸叛逆,殺死武穆帝之後,整個大胤國便彷彿開啟了厄運的門鎖,每一個人都被逼走上了他們各自命運的輪盤。
勝則一統天下,敗則萬劫不復!他們退無可退,如今已不是後悔的時候了,不管自己選擇的道路是否正確,梁臻夜忽然明白她必須同朱昱一起攜手走下去。
第二日清早,天空中微微才露出啟明星的影子,燕軍十萬兵馬忽發奇襲,攻向赫連軍左翼,妄圖衝出重圍,訊如閃電的出擊將尚在睡夢中,沒有集結的寧王軍隊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然而畢竟是經驗老到的寧王坐鎮大營,立刻從驚愕中回神過來,喝止營中慌亂,調集軍馬,如一品利劍重重茶斷了燕軍突圍出去的長線,使羽林軍首尾不能相接,率先衝出去的三萬餘羽林軍軍夾在敵軍之中,好在隊形依然絲毫不亂。
梁臻夜立在高地,清晨的風混合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吹得她的衣襟獵獵作響。眺望著遠處身先士卒,奮力血戰的燕王朱昱微微蹙眉。她知道那衝在最前面的三萬餘羽林軍是朱昱的嫡系,他們被截斷後方仍舊能保持隊形不亂只怕是朱昱多年訓練的結果,如今又有朱昱在軍中穩定軍心,同仇敵愾自然還能撐上一會兒,可是畢竟寡不敵眾,如果陣型一亂,那麼後果不堪設想。然後就在此時,才矇矇亮的天空忽然黑雲四合遮天蔽日,繼而下起亂暴大雨,雷鳴動地,令人兩股戰戰。通路漸漸為屍身堵塞,豪雨中,狹窄平原幾成黃泉道。羽林軍甲冑厚重,衣衫浸雨後行動不便,他們久在西北塞外乾燥之地作戰,何時在如此大雨中混戰過,然而觀寧王的赫連軍隊卻是在東南屯紮數年,見慣了暴雨天氣,身輕刃利。才不過半時辰後,羽林軍已敗退至中軍大帳前三里。鼙鼓轟鳴,巨大的震動自地底鑽上人的脊樑芯子裡。
九萬里風鵬正舉 (20)
梁臻夜雙眼緊緊盯著朱昱的身影,一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