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迷了眼,也太可惜了。
張子書眼睛裡的那點小東西,她一眼就看到了。有那麼一些衝動的時候,她想同那女孩說一說關於“可惜”這個話題,又覺得實在太濫情了。人自己樂意,她一個局外人摻和什麼勁。
摔斷腿,折了骨,那都是她自己選擇的,該。
就像多年前的陳歡慶,也是該。
走出校門的時候,她深深吸了口氣,被滿鼻腔的冷意凍得神志不清,刺骨的寒意迎面撲來,順著她光潔的脖子一路披荊斬棘殺到骨頭縫裡。
她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不愛戴圍巾了。
忘了那個具體的時間節點,刻骨銘心的是她那一雙生滿了凍瘡的手,小心翼翼織了好久好久,把自己的心肝骨血都一絲不剩地織了進去,終於形成了一根長長的粗線圍巾。她覺得那圍巾可好看了,繞著脖子纏了幾圈,真是暖心。
可偏有人不稀罕,也是沒辦法。
輕描淡寫地收下了,卻要一臉無謂地戳她幾刀子:“我不圍圍巾啊,不過你這麼辛苦織的話……那我收了好了。”
假如是她現在,一定會當即搶過來,扔在地上踩兩腳,結結實實回敬幾刀子,不在對方身上捅出幾個血窟窿子出來,誓不罷休。可那時年少的她卻沒有這樣做,心裡難受著,面上竟然忍了下來,期期艾艾的像個受氣小媳婦似的說:“冬天冷,還是……圍圍巾好。”
她那時竟然還是能覺出一絲禮物被收下了的甜蜜的。這種甜蜜跨越了好多個冬天,留到今天,只剩下冰渣子一樣的雨水,凍得青紫的嘴唇和發顫的牙齒——南方的冬天永遠都讓人覺得陰溼不淨。
而現在的她,早養出了一副不怕冷耐挨凍的鐵皮身骨。光著脖子站在冷風裡,竟然還能覺得挺酸爽。就是空氣質量實在有點差,放眼看出去,灰濛濛的。
歡慶一個人在校門口站了好一會,茫茫然看著周圍的人來人往,不知怎的就想起不久前在商場裡遇到的那一對夫婦。男人那雙看著妻子的眼睛,又澄澈又堅定,真是讓人難忘。
“杵在這做什麼?這麼喜歡吹冷風?”
熟悉的聲音在耳朵邊響起來,歡慶有些愣怔。
出差回來了?
秦雲彥挺想跟她解釋一下自己只是碰巧路過才遇到的她,卻在看到抬頭的歡慶時愣了愣。
她的鼻頭和臉頰被冷風凍得紅彤彤的,嘴唇有些發白,血氣不足似的,一雙眼睛還是跟平時一樣淡然無波,無情無緒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於是,橫陳的兩行淚水就顯得有些突兀了,哭泣這種行為,總也該帶點悽楚迷離的悲傷才和諧一些。
歡慶就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頭靜靜站著。
下巴有點癢,珠子一樣的淚水掛在面板上將落未落,心裡竟然有一些暗暗的慶幸。像她這樣脾氣的人,被人看到在哭,實在是很丟臉的。不過面前這個人是秦雲彥的話,也就沒什麼大不了。
她曾想過,自己一個人站在這人世的荒野裡,總會有一個人來領她回去。那個人不需要有多少耀眼的光環,只需要有一雙寬厚溫暖的手掌,牽著她,把她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裡,領她回去,哪裡都不要緊,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鄉。
那個人始終沒有來。無論是她的父親還是她曾經差點想要託付一生的少年。
秦雲彥的手並沒有多少溫暖,觸在她臉頰上,甚至帶了點比風還涼薄的冰冷,輕輕擦去了她臉上的淚水,轉而牽起她凍得沒什麼知覺的手。
她抬頭看他,那張刀刻般英俊的臉龐霸氣依然,卻不知為什麼好像蒙了一層白霧,把冷峻的眉宇渲染得有些溫和。
歡慶張了張嘴,想刺他兩句,沒找到合適的詞,於是作罷。
“風大,糊眼睛了。”他牽著她的手,帶她走向馬路對面,語氣十分自然。
坐進車裡,一陣暖氣撲面而來,夾雜著淡淡的香水味。她看了眼車頭的香水瓶,覺得這帶著香味的暖氣有點讓人作嘔,忍不住皺起眉。沒一會,剛剛在寒風裡凍得沒知覺的雙手和耳朵就熱起來了,像小時候玩雪之後那樣,帶了點火燒火燎的熱辣。
歡慶輕輕嘆了口氣,“我想去看看我爺爺。”
作者有話要說:
☆、爺爺
【六】
歡慶的爺爺算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至親了。她父母早逝,姨媽和表姐什麼的,也就是頂了個血緣的名頭,沒有多少感情。以前老爺子身體還強健的時候,爺孫倆過得挺開心,日子雖然簡樸,但是起碼快樂平靜。
後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