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斂了神色,面上不露絲毫情緒,卻不容置疑道:“我不能讓你去找明家報仇,你這樣會把自己也害進去。”
寶瓷頓時眼睛瞪的更大,竟也是個知情的人!她隱隱約約奇怪為何這麼個知情人自己卻不認得,可心裡某處又知道自己的確是見過他的。
她曾認得的。
可她不願去想為什麼不記得。
面前展雲傾語氣淡淡卻堅定非常,“我不會放你走。”說完卻淡淡轉開了臉。
他心裡其實也很亂。
這樣關著寶瓷,能關到什麼時候?明家永遠都在,她不打消念頭,遲早還會出去,遲早還會報仇。他不能關她一輩子,可人在眼前,事在眼前,他怎麼能看著她去報仇,怎麼能忘記東方獄華是個什麼下場。
那一幕不止印在寶瓷眼底,也印在他腦中。
他沒有一日能夠忘記寶瓷被笑笑帶走時回眸的眼神,一瞬心驚,一瞬心涼。那目光生生斬斷了兩人的往日,像撕裂了一道大口子,從此分隔兩岸。
他真的以為自己再也無法站在她面前了,即使硬著頭皮來阻攔,卻不知該如何面對她。她定然是恨他的,可即使如此也不能眼看著她犯事。
著實沒想到,會是眼前這般光景。
他很想抬手摸摸她的臉,她的臉那麼白,彷彿在白皙之下透出青瓷般的顏色,是那時她下在自己身上的蠱影響的麼?她的身體好了麼?
可是他的手剛抬起,寶瓷便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閃開,他的手停滯片刻淡淡收回——她忘了,他卻不該忘。她的確是恨他的。
他淡淡道一聲,“失禮。”卻突然出手又一次扭住她,輕易的就將她綁起來,寶瓷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你這瘋子到底想幹嘛!?快放我回去!!”
展雲傾卻已經利落將她捆結實了,站在她身後聲音淡然無緒,“笑公子在等你?”
因為,她說的是“回去”—— 一個人,有在等她的人,才有地方可回。
沒有絲毫起伏的一句話,卻讓寶瓷莫名的胸口一悶,她心口的弦帶著倒刺,鈍鈍一抽。
那是危險的警告,她猛地一轉身子從他手裡掙出來退得遠些,不能靠近這個人——她彷彿在突然之間有些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忘記他。種在她心口的蠱蟲在警告著,她不明白也難。
種下連心蠱,她和笑笑一生都被綁在一起,只能看著彼此屬於彼此。如此,她才可以再心無旁騖,因為她要報仇,不容許自己再為任何人所動搖。
隱約有些想不起自己為何當初要做這樣的決定,但因為對方是笑笑,她沒所謂。雖然她才十六歲又在深山岩洞的住過那麼久很多事情不開竅,不懂得什麼天荒地老,但是她願意跟笑笑一輩子綁在一起的。這種心情是真的,與蠱蟲無關,否則她也不會做這個決定。
蠱蟲一旦種下,她眼裡心裡便只有笑笑,任何可能的威脅都會被蠱蟲剔除。
例如,對某些人的記憶。
這個人認得她,她卻不記得他。胸口的蠱蟲在警告著,不能靠近,這個人是危險的——他足以危險到必須要讓她忘了他麼?
他是她什麼人?
她如此警戒的瞪著他,突然改變的神色讓展雲傾微怔,看不懂她眼裡那些詫異。但至少知道,她在躲他。
他卻只能說聲“抱歉”,突然上前一把打橫抱起她——寶瓷顧不得驚叫便被胸口抽痛得煞白了臉色,展雲傾將她打橫放在床上,連腳也捆了,才直起身道:“送飯時我再來。”轉身便離開了房間。
——他當真不打算放她走!?笑笑怎麼辦!?
她和笑笑不可以分開太久的!
心裡一慌,胸口莫名抽痛,遠在客棧正睡得昏沉的笑笑只覺心絃一跳,緩緩睜開眼。
許是快正午了,笑笑身上有些沉沉的無力,想來寶瓷已經出去許久。
他在床邊坐了一會兒,白衣鬆散,漆發披垂,清水淨蓮般的臉上雖然如舊是淡淡茫茫,卻多了些沉沉的憊懶。
看看師父似乎頭已經歸位,依然被篷布嚴實的蓋著免得照到陽光。昨夜被他扯下來的窗簾也已經掛好,屋裡暗沉沉的,讓他索性更不想動,便又直直倒下去。
該不會昨夜嚇著寶瓷,她跑出去躲著了吧。
因為蠱是寶瓷下的,她便格外留心這一點,即使出門也從不走很久。
據說,這連心蠱是滿地女子所用的,也即是情蠱的一種。
不用想,定然又是雌雄蠱,雌蠱為尊,以防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