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都不怕。”小軍長跪不起,惹得隊員都圍了過來。
“不是你怕,是他怕。”沈民安獨坐角落,飄來一句,“他怕你喊他聲師父,把他喊死了。”
我不再說話,拿了槍,獨自離開。我做不到讓沈民安不恨我,我也知道雷爺心裡對我一定不痛快的,畢竟我害死了他所有的兄弟。這便是我從蘇聯回來為什麼一直不去找他的原因——我沒臉見那些人,最沒臉見的還是師父和師孃。
我從不知道師孃是個如此厲害的人,現在想來若她真想殺我,我早不知死多少次了,可在日本人面前竟還是她暴露自己,換回我一命。她是該恨我恨到對著師父的槍口還要殺我,若那次我不違反紀律跟去團城,她和師父一定能白頭偕老的,大家也一定都不會有事的。
還有師父,若沒有他,我根本就活不下來。讓一個寫滿傳奇的狙擊手去教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猴子說得對,實在難為他了,但師父是傾盡心血的。去了蘇聯才知道我不知不覺已是別的狙擊手欽羨的物件,因為我穩如磐石的姿勢,因為我敏銳精準的判斷……可我很清楚,比起師父,這不過是冰山一角,還有太多太多,他來不及教,我來不及學。
那時淺薄得很,不懂什麼大局,不懂什麼大愛,一心只想報仇,憑些拳腳,亂闖亂撞,蠻不講理,忍不了脾氣,靜不下心,所以惹得師父要不停地救我、救我,甚至在周全不了自己的時候還要救我。
手上削著子彈,我一直想著師父那手子彈雕花的本事,可研究了大半輩子也弄不懂皮毛。平日裡有事無事削著,權當緬懷。很多道理師父在世的時候,我一點都沒懂,如今懂了,這世上已再沒有師父。
最後,我帶上了小軍,但沒收他做徒弟。倒不是我怕,而是我配不得做別人的師父。到達目的地,雨林氣候溼熱,雨水、汗水將衣衫浸透,悶出滿身痱子,難受得很。這天暴雨,狙擊鏡裡是茫茫森林,沒有異況,而我接到的指令卻是在這一帶殲滅敵軍精銳的狙擊小隊。
“石隊長!石隊長!”樹叢裡跑來一個人,是小軍。回身,槍桿不慎碰斷身邊一株植物,植物斷口處汩汩湧出鮮紅的汁水。小軍見了,好奇地伸手去探,那手上□□□□出鮮血淋漓的傷口,“咦?這是什麼?”
“別碰!”我連忙拿槍挑開了那株植物,厲聲問道,“為什麼不帶手套?!”
“熱得要命。”小軍給我看了手上的痱子,委屈道,“都長痱子了,帶不住。”
“熱不死,帶上!”我指指地上的汁水,“這是見血封喉,你要碰上早沒命了。”
“啊?!”小軍臉色慘白,“這裡真古怪。石隊長,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無心的話勾起塵封的往事,是師父偶然提過,南方雨林最可怕的是見血封喉——一種折斷後會流出紅色汁液的植物,那汁液,劇毒。我看小軍一眼,“什麼事?”
“哎呀,差點忘了!”小軍跺腳,“那邊有情況,民安哥哥追過去了。”
“什麼?”腦袋嗡得一下,心裡焦急,但臉上竭力維持著不露聲色。師父教過,作為領頭,任何時候都不能慌亂。我問道,“數量?方向?走了多久?”
“就那邊,有不少人。”小軍指了指前面的密林,“這會兒應該走挺久了。”
“走!”我提槍追趕,沒有猶豫。暴雨,暮□□臨,劇毒的汁液被雨水稀釋,淌在腳邊,落到眼裡,像血,像那個雨夜在我腳邊淌過的血。
“臥倒!”槍響,我猛地按下小軍懵懂的身子,子彈打穿我們在它前面站過的老樹,彈孔淌出紅色。見血封喉!敵人竟在彈頭上塗了見血封喉!
又是槍響,清脆利落,來自附近。搜尋一下,立刻發現了沈民安的狙擊點——在一堆亂石後面,被密密的草叢遮掩著,而他的對面是更大的亂石堆,那裡似乎正有動靜。
“誰?!”挪動到沈民安身邊,他警覺地翻身將槍口朝向我,一如當年我初見師父。一見是我,沈民安撤回原位繼續瞄準,冷冷道,“你幹嘛?”
“等等!”我無視沈民安的敵意,一邊觀察一邊按住他的槍桿,“別上當。”
“多事!”回應我的是不滿的話語和倔強的動作。
“可能是誘餌,再等……”狙擊鏡裡出現了浮動的軍帽,我提醒著,只是話音未落,沈民安已經擊發——子彈正中軍帽,伴著對面一聲悶哼,血跡淺淺濺開。
“最後一個了,”沈民安挑眉,扔來一句,“不勞您大駕。”
“子彈削過了?”想著那利落的血跡不像普通子彈擊中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