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們是去哪兒啊?是不是去找爸爸?”曉曉看了一會歡鬧的人群,扭過來一個小臉,兩頰掛著可愛的酒窩,認真而充滿期待道,“你說不打仗了就能去找爸爸了。”
“我……”慧雲無言以對,曉曉吵著要爸爸很長時間了。她每次都騙她等仗打完了就帶她去找爸爸,其實也是在騙自己。如今仗真打完了,她不知道怎麼去面對以後,但往往越害怕的事來得越快,勝利後解放軍駐紮南京的部隊,不是別人,正是杜國華。一別多年,她下了十萬分的決心去見杜國華,卻被曉曉一句話問得頓住了腳步。
“慧雲姐姐!”人群裡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慧雲略微一驚,一個穿著八路軍裝的衛生員就激動地跑到她跟前,正是林妙瞳,“慧雲姐姐,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林妙瞳!”慧雲怔怔,酒井原的事情完了之後,她在鄉下生了孩子,後來剛找到薛醫生,沒來得及問清楚情況薛醫生就遇害了,匆忙到了南京,對林妙瞳的下落就一無所知了,今日能再見,她的眼眶一下子便溼了。
“媽媽,”正說著,曉曉不知是看見邊上什麼有意思的東西,鬧著慧雲道,“去那邊!去那邊!”
“慧雲姐姐,她就是那個孩子吧?”林妙瞳問道,一邊和曉曉打著招呼。
“曉曉乖,來叫阿姨。”慧雲要曉曉和林妙瞳打了招呼,才放她下去玩,囑咐道,“媽媽和阿姨有話要說。你自己到那邊去玩,記住,不能拿陌生人的東西,不能跟陌生人走。”
“咋能這麼多人啊?”猴子和阿福跟著人群尋來,他們聽聞杜國華的部隊駐紮進南京,也是急急忙忙趕來。看到人山人海,猴子皺著眉,抱怨著,“我說阿福,你確定是、是雷爺他們嗎?”
“你自己進去看不就知道了。”阿福敷衍一句,眼神一直在人群裡搜尋著他日夜牽掛的身影。他們抗戰結束就潛入南京,接管了南京的地下黨工作,“黎明”正是阿福的代號。阿福其實早知道拂曉就是慧雲,也知道他們有了一個女兒,但苦於局勢的緊張,即便他清楚她們在哪裡,他也不能和她們碰面。這三年,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震動,阿福無時無刻不竭力剋制對她們的想念,只遠遠地看過她們幾次。聽著猴子無心的數落,他越發覺得自己虧欠慧雲太多,一時竟不知如何面對。
“喂,不帶你、你這樣重色輕友的啊!就、就問你一句而已。”猴子不滿地哼哼,轉頭又打趣起來,“不過,我說阿福,就你那德行!知道她是拂曉也不說明白了,讓、讓人家一個人帶、帶孩子。當、當心一會兒見著你,把你撕巴了。”
“行,真當你不說,你、你猴爺爺就問、問不到人了?”夾道歡迎的人太多,將部隊駐紮的地方圍了個水洩不通,阿福沒再理他,猴子便掐得越起勁,扭頭看到路邊正蹲著數螞蟻的曉曉,便顛兒顛兒地過去,問道,“小丫頭,裡面是不是杜國華杜司令的部隊?”
“怎、怎麼了?”沒等猴子走近,曉曉就看到了他,站起身打量著,歪起小腦袋看了又看,看得猴子直愣愣,“看、看什麼呢?”
“猴子。”曉曉指著正抓耳撓腮的猴子,冒出一句,“耍猴的猴子。”
“你才、才耍、耍猴呢!”猴子被眼前這個古怪的小丫頭冷不丁的一句弄懵了,回頭見阿福正似笑非笑看著自己,懶得理會,轉頭繼續和曉曉說話,“小丫頭,裡頭是不是杜國華杜司令的部隊?”
“小丫頭,別不說話啊!”曉曉順著猴子手指指著的方向看了眼,沒回答,卻徑直走回到剛才數螞蟻的地方,惹得猴子直跳腳,“來,告訴叔叔,叔叔給你好吃的。”
“你自己進去看不就知道了。”曉曉數著螞蟻被猴子的糾纏打斷,回過來就再沒法繼續了,她略有不快地瞥了眼蹲到自己身旁,還沒從衣兜裡掏出什麼的猴子,脆生生打斷道,“媽媽說不能拿陌生人的東西!”
“嘿,你個小丫頭!”猴子本想逗她玩玩,沒想被噎得接連碰壁,回頭又見笑意不明的阿福,正想啐他,突然就覺得這小丫頭剛才跟自己說話的腔調十足十地像極了阿福,這才反應過來阿福在笑些什麼,登地跳起身,一臉不可置信,朝著阿福結巴道,“阿、阿福,這丫頭不會就、就是……”
“書華!”猴子話未說完,只聽兩人身後傳來慧雲顫抖著的聲音。她從林妙瞳那兒知道了這些年發生的事:書華就是黎明,他一直沒有離開過她!四年來,她始終抱著這一絲幻想,這樣的夢她做過無數次,但突如其來的喜訊和轉身便看到的這個熟悉的背影讓她反而更加害怕,她怕這又是無數個夢裡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