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寧搖碧將懷杏書院那緬懷先聖的院名誤認為成該書院杏脯做的特別好吃,卓昭節也不禁一窘,撲哧一笑道:“你要說這個,當時我實在沒好意思問——你好歹也是到懷杏書院裡進過學的,就算只去了一天,總也知道那是個書院吧,即使那杏脯是他們做的,哪有書院會把他們擅長做的杏脯列成院名?難為書院前身是專門賣蜜餞的不成?”
寧搖碧笑著道:“這是因為你不知道天香館是怎麼開起來的,我聽我祖母身邊的老人提過些,說大概二十來年前,就是那魯趨之父,琢磨出瞭如今拿出來的那些花糕花露,想在長安城裡開家鋪子,當時魯家也是小富之家,自己不是開不起來,但這一家倒是雄心勃勃,想將生意做大,這樣不結交權貴當然不成,那魯趨之父先是以廚子的身份投身長公主府,給祖母做了幾年糕點,趁著一次祖母心情好要賞他,提出想讓其子魯趨在長安開家鋪子,求祖母照拂一二……這樣才有天香館。”
卓昭節奇道:“這天香館不是種花有名嗎?”
“這也是有意栽花花不活,無心插柳柳成蔭了。”寧搖碧隨手取出摺扇撲了幾下收起,道,“魯家擅長做花點花露,選材自然十分重要,為防外人偷師,他們家自己起了花圃,這樣也新鮮,結果花種得好,那魯趨之父給我祖母做廚子時也不時捎帶些鮮花孝敬著祖母和祖母身邊的人,所以魯趨去開那天香館時,恰好也是牡丹花會,龐綏……就是祖母的家令,給他出主意,讓他索性主賣花,拿花點花露做點綴,這樣格調一下子上去了,到底比開個點心鋪子好聽,魯家被提醒,哪有不同意的?”
卓昭節無語道:“所以你在懷杏書院吃到那杏脯好吃,就以為書院和天香館一樣?好歹書院是斯文之地,誰家拿個蜜餞來起名,不被士子笑死才怪呢!”
寧搖碧一本正經道:“這可也說不定,你看,常人酗酒那是不學好的潑皮無賴兒,名士酗酒那叫風流恣意;常人胡言亂語那叫失心瘋,名士裝瘋賣傻叫林下之風;常人舉止無禮那叫不知禮儀,名士重了也不過是放浪形骸不拘小節,輕了那叫疏狂自在……我當初也沒留意懷杏書院的建院之人是誰,若是本朝或前朝名士大家,拿什麼起名不敢?”
“好吧,算你有理。”卓昭節哭笑不得的嗔道,“我告訴你吧,建起懷杏書院的那位前人只是一個尋常的舉子,因愛越山山腰的杏花林,所以他起初在林中結廬而居,教授附近的童子,漸漸發展成書院,那個時候白家都不知道有沒有琢磨出來杏脯呢!”
寧搖碧笑道:“說到白家的杏脯,你從江南帶來的夠麼?若是不夠了說一聲,我那兒多有做好的,就是你喜歡的那種梅子。”
卓昭節道:“咦,梅子也有?你又不吃,還醃了豈不浪費?”她愛吃的那種酸得要人命的梅子,其實白家本來醃出來是為了給孕中嗜酸的婦人解饞的,因為孕婦口味多半偏重,那梅子尋常不好酸的孕婦都不能入口,也就是卓昭節這樣少數喜酸之人受得了——最重要的是用來醃成蜜餞的梅子不是長安出的,必要從江南運,這麼算起來,還不如到江南直接去買……
寧搖碧含笑道:“傻子,你愛吃的東西我怎麼能不常備著?就是我愛吃的杏脯不做,總也要給你預備好梅子,免得你想吃的時候沒有,豈不難過?”
春暉柔和的灑在曲江池畔,寧搖碧姜衫玉帶、輕袍皂靴,神色喜悅而專注,卓昭節未飲已醉,禁不住主動伸手握住他的手,如上雲端之間,心中不期然升起一種若能將此刻永遠留住該多好的奢望。
兩人握著手靜靜站了片刻,雖然再未說一言,但眼前池綠荷新、身後杏花如蔚,處於這樣的景緻裡,彼此相悅相許,又是正好時候的年歲,已是萬般滿足。
片刻後,卓昭節才小聲道:“這兒比東西市人少許多。”
寧搖碧點頭道:“這是因為牡丹花會期間,芙蓉園裡也只放點尋常品相的牡丹,供庶民買幾盆應景,略好些的,都去了東西二市,雖然市中的庶民未必買得起,但多半也愛去看個熱鬧,所以曲江這邊人就少了。”
卓昭節看了看四周,遺憾道:“是嗎?我倒覺得,這樣的地方才能襯托出花王之盛呢!擱在館裡園裡,究竟加了人工雕琢的匠氣,所謂‘春來誰作韶華主’,不處春光之內,何以為韶光的主人?”
“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上諭特別不許珍品牡丹在花會時入芙蓉園。”寧搖碧攜著她的手,沿岸慢慢走著,兩人的侍從皆被吩咐落在五六步外,只兩人竊竊私語,因此他的語氣裡就帶上了一絲調侃,“你也看到過東西二市的人是何其之多了,這芙蓉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