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道,不帶一點含糊的,稍微再謹慎點的人,連十王府所在的大街都不經過。除了襄王隨身帶的那幾個庶務官以外,十王府附近現在的官員密度已經無限接近於零了。
這當然也使得襄王一系陷入了不小的被動之中,要知道他本來就沒帶多少人進京,再說離京這些年,也沒怎麼和京裡的親戚走動過。自從知道了母親的心思以後,更是閉門謝客,半點不敢輕舉妄動,只等著最終的結果。結果等來等去,除了等來了嫂子的一封信以外,京裡的訊息是壓根都傳不進來。而這位尊嫂皇后陛下的信裡,對於局勢也只是一筆帶過,不過是要求襄王儘早澄清局勢,明確皇位的繼承而已。
襄王並沒有回信,他也用不著回信,不論是應承還是拒絕,都不可能瞞得過嫂子。他之所以還沒有動作,不過是還在等待著母親的傳信——自從大哥去世以後,母子之間,就再也沒有互相聯絡過。母親心意,彷彿是藏在雲背後的月亮,他甚至都還弄不清楚,沒有個十足的把握,到底母親是不是真心想令他繼位,還是不過以此為籌碼,又在和他所不知道的敵手討價還價。
在就藩之前,他和母親見面的次數,還算是不少,母親閒來也時常教導他一些為人處事的道理,兩人的關係,不能說是不密切——但一就藩這就是六七年,期間兩人音信隔絕,京城的訊息送到長沙,早已過期。再說,一個藩王太關心京中局勢,影響也不太好。皇帝大兄身邊的廠衛,除了監察百官以外,又怎會放過自己這些藩王們?
襄王在幾兄弟之間素有賢名,這賢名也是其來有自——他文化修養不低,更是早擇定了長輩周王做自己的榜樣,早就下定決心,要修書、學醫藥、寫戲曲,在雜學上創下一番聲名,和他那幾個兄弟比,他的名聲也的確最好。雖然就藩長沙,但在湖南也沒有橫徵暴斂、剝削錢財、欺壓當地官員、蓄養私奴……這些事,他的那些長輩又或者是兄弟們可沒有少做,比如鄭王吧,竟然做出將得罪過他的人強行閹割,沒入王府中為賤奴的事情。雖然身份尊貴,不可能因此獲罪,但也難免招來了大兄的訓斥。
其實,只要不是奢侈無度,朝廷對藩王的供給還是相當充足的,再加上循例創辦的產業、莊子,襄王在長沙,過的是逍遙不知人間數的好日子。要不是大兄病了,他受了詔令,他還真的不想再到這炎熱乾燥的北京城裡來,遠離嬌妻美妾,過著謹慎小心的日子。
一別五六年多,母親是顯見得老了,母子相見,自然有許多感慨。除了大兄的病情以外,還有許多家務瑣事,可以促膝言談分說,自己的長子是在長沙出生的,未能和母親見面,她也甚是惦念。還有三哥的病情,輾轉多年,到如今又有惡化趨勢……如同和大兄會面時一樣,一家人說得最多的那還是家事。畢竟,雖然是天家富貴,但一家人也因此天南海北,不能時常相會,就連這最平常的家常,也找不到機會來嘮。血緣至親,彼此的關心發乎至誠,這一點是身邊多少簇擁著的下人們都比不上的。
不過,在這幾個月裡,娘卻從未提過朝廷政事,大哥就更不會說這些了。導致現在襄王除了知道有個三楊,也還能勉強記得六部尚書的名字以外,對於朝政實在是一塌糊塗、一無所知。他絲毫也不清楚,如今朝廷裡湧動的都是什麼暗流,又分了哪幾派勢力,究竟是娘有意把他推到前臺呢,還是他純屬倒黴,被不知哪派勢力拉出來擋槍了。嫂子寫來的信上,雖然有皇貴妃的用印,但這又焉知不是造假,又或者有什麼隱情?宮裡水深,他也不是第一天知曉,太宗年間宮鬥得如火如荼的時候,他可還沒就藩呢。在這宮闈中,有什麼離奇的事都不會讓他訝異,既然現在局勢還不明朗,還沒有半個人來聯絡他,那最穩妥的辦法,也就是不言不動,等孃的指示了。
雖然自知以他如今掌握的資訊,根本無法對局面做出有效的判斷,但畢竟被捲入局中,他亦有些擔心自己的處境,也想知道拱他出來的人,到底有什麼意圖——倘使是孃的話,她到底是想做什麼呢?
不是沒考慮過娘是真心想讓他做皇帝的可能,不過,即使這可能極為微小,襄王也感到十足的荒誕。沒有任何人比藩王自己,更明白朝廷對他們的警惕了,畢竟太宗皇帝自己就是從藩王走上寶座的,他又怎會不提防這一點?且先不說大兄遺下兩個皇子,就說他自己吧,雖然自小教育上也沒虧待,讀書識字用的都是名士為老師,但教育內容和大兄比,差得可就遠了。論詩畫,他有底氣和大兄一較高下,尤其是畫上,他未必比大兄差多少,可要說治國,他連大明州府多少都不能背誦,更別說那複雜得讓人頭暈眼花的官制,文武職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