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來還這個情分?
俗話說,疑心生暗鬼,她和柳知恩,本來便是坦坦蕩蕩,毫無見不得人的地方,偏因為皇帝影影綽綽的疑心,到今日兩人都有些不自在,她強作無事,柳知恩又要勉強撇清,彷彿他們間曾有過什麼山盟海誓,已經揹著人互許終身,結做對食似的。徐循想想,也覺得可笑——雖說在文皇帝后宮裡,不受寵的妃嬪,和宦官結對食的也不在少數,也許焦昭儀、曹寶林也有一兩個相好的內侍,但那都是不得寵的妃嬪,才有的事,她徐循進宮以後,十多年風風雨雨到了現在,就算有諸多坎坷,可也從未缺過寵愛,若是這樣還能對旁人起了心思,那她成什麼了?那,她還對得起章皇帝麼?
至於柳知恩,他曾說過自己自幼淨身,毫無邪念,從未有過男女之思,更不願尋菜戶。她徐循也不是什麼千嬌百媚的傾國美女,若是自以為能讓一個宦官也動了□之念,那也未免是太自作多情了……這完全是章皇帝自己捕風捉影,有了些異樣的猜疑罷了,她和柳知恩的確可說是主僕相得,可要說有什麼別的,那也太沒譜了。
不錯,她在心中告訴自己:如此推論,極為合理,事情定是如此不假。柳知恩和她分明沒什麼,不過是礙於章皇帝,才找不到相處的分寸。她怕他誤會,只怕柳知恩更怕她誤會什麼,是以雖然主動請見,但表現得卻又如此小心避諱,謹慎異常。——一定是如此,並不會假的。
找到了癥結所在,徐循便從容一些了,她沒有再追問柳知恩當時的心態,只是說道,“雖說你有極大把握,但終究也是為了救我,才觸怒大哥,被打發去了南京。我能有今日,甚至能和大哥和好,都是你的功勞——不過,當日的事情,大哥也沒說得詳細,我亦是毫不知情,也沒能送點程儀,表表心意,心裡總覺得對你這功臣,很是虧欠。”
柳知恩一拱手,神色也放鬆了少許,“娘娘這也太客氣了,不過,話又說回來,您要是送了東西,只怕更於奴婢不利了。”
和柳知恩說話,便是如此,徐循剛露出個意思,他就把話頭給接上了。徐循欣然一笑,也就順著柳知恩的鋪墊,將兩人間的疙瘩挑開了。“是,你畢竟犯了大忌諱,說來總算有些逾矩,大哥打發你去南京,讓你多歷練幾年,再行重用,已是極寬鬆——多少也是看在我面子上。我若還送這送那,只怕會提醒了大哥你的錯處,於你的前程更是不好,你心裡明白,未曾看我涼薄,那我也就安心了。”
頓了頓,她又畫蛇添足般加了一句,“如今事情已經過去,這些年來,我能和大哥情投意合,全賴的是你當時的搭救,這個情分,你不能再推辭了,須得讓我欠下。”
話說到這份上,柳知恩的肩膀也鬆弛了下來,他第一次露出了寬慰的笑臉,肩膀也鬆弛了下來,“娘娘待奴婢恩重,奴婢待娘娘也當如此,主僕之情,長留心中,又何須談什麼情分不情分。”
他轉移了話題,“搬到西宮也有一年了,娘娘素日起居可還愜意?諸項供給,都還豐盛吧?”
挑開了這個話題,把誤會澄清了,徐循也安心得多,她微微一笑,由衷道,“都賴你的照拂。”
“是娘娘有人緣。”柳知恩搖了搖頭,“奴婢未曾過問什麼。”
“有你在東廠,就已經足夠了,還要親自過問,已經是落了下乘。”徐循並不吃柳知恩這一套,她心知肚明:如今,算是她在依靠柳知恩的照顧了。雖說章皇帝未曾做出後續安排,便已經撒手人寰,但想來,眼下的局面,和他料想中的,也許也差不了多少。
不過,說到章皇帝,總有一件事是繞不過去的——柳知恩一定是說了什麼,又或者做了什麼,才讓章皇帝肯定,十多年後,他還會忠心耿耿地照拂著她徐循……
只是柳知恩本人,對此話題似乎有幾分迴避,甚而編出了那麼一套瞎話來糊弄她。徐循也不好再問什麼了,反正柳知恩為了忠心,都願豪賭一把了,不論會否有生命危險,他總是把自己的富貴前程押了上去,就算只看這一點,章皇帝對他的人品信任有加,也是很自然的事。她又何必再尋根究底,又把氣氛給鬧僵?人家不願說,也可能有很多理由,也許是當時章皇帝的態度有些不客氣,也許是柳知恩為了求生又糊弄了皇帝,也許根本什麼都沒發生,柳知恩就是糊里糊塗地被打發去了南京,一切都是章皇帝自己的決定,反正,一切,都已有了一個很合理的解釋,她又何須再多問什麼?
“你是東廠廠公,平日公務繁忙,也不便和我們內宮女眷混在一塊,”她又道,“日後見面的機會,也許亦不會太多,今日能把話說開了,我也少